第7章 月下密语(2 / 2)

一道冰蓝色、却又缠绕着丝丝缕缕毁灭性金焰的剑气,如同挣脱枷锁的狂龙,从断剑的裂口处咆哮而出!这剑气并非射向鬼使,而是……猛地引动了悬浮空中、组成天罡镇魔阵的七十二口青铜棺椁喷涌出的所有金焰!

轰隆隆隆——!!!

七十二道焚天之火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瞬间汇聚!在那道冰蓝剑气周围疯狂缠绕、压缩、凝结!刹那间,一柄横贯整个隐云谷上空、巨大无比、剑身燃烧着焚世金焰、却又流淌着冰魄寒光的灭世火剑,带着审判诸邪、破碎虚空的恐怖威能,悍然成型!剑尖直指赤面鬼使!

“不——!” 赤面鬼使那只机械义眼瞬间爆发出绝望的猩红光芒!他能感觉到,那柄火剑锁定的不仅仅是他的身躯,更是他的灵魂本源!无处可逃!

“喝啊——!”

就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即将劈落的瞬间!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在陆昭雪身旁炸响!

是陈百草!

他枯槁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周身那些如同活蛇般疯狂游走溃散的金色封印符咒,在这一刻竟前所未有的暴突、明亮起来!仿佛他整个人的皮肤之下,都镶嵌满了即将燃烧殆尽的炽热金线!

他竟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膛,迎着那柄足以将元婴修士都瞬间汽化的灭世金焰火剑撞了上去!那姿态,竟如同……以身化鞘!

“爷爷!!!” 陆昭雪熔金般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想要撤回力量,但那柄由七十二口棺椁金焰汇聚的火剑,已然脱缰!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之势,狠狠斩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

金焰火剑劈落的轨迹,在陆昭雪那双流淌着熔金的眼睛里,被无限地拉长、分解!

她清晰地看见,剑锋触及陈百草胸膛的瞬间,并非撕裂,而是……融入!

陈百草周身暴突的金色符咒如同活过来的锁链,瞬间缠绕上那柄灭世火剑!符咒末端那微缩的青铜棺椁浮雕疯狂闪烁,散发出强大的吸力!磅礴浩瀚的金焰被强行吸纳、吞噬!

与此同时,陆昭雪掌心那血契烙印变得滚烫如烙铁!烙印中缠绕净世莲的青铜锁链剧烈震颤!她脑中那些刚刚闪现的血契符文疯狂闪烁,与七十二口青铜棺椁内壁上的符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一个冰冷而震撼的明悟如同惊雷在她识海炸开——这七十二口青铜棺椁,根本不是什么镇魔之器,它们本身就是……剑鞘!以血契为引,以陆氏血脉为匙,封印、滋养碎玉剑的无上剑鞘! 那焚世金焰,也并非纯粹的毁灭之火,而是封印之力被激发到极致、转化为能量形态的表现!

“这才是……碎玉真意……” 陈百草艰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那张在青年与老者间变幻的脸庞,此刻被金焰映照得一片赤金。七窍之中,无法抑制地涌出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黑色血液!这些黑血并非滴落,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悬浮、扭曲、汇聚!

在金焰的照耀下,那粘稠的黑血竟凝聚成一个模糊却坚韧的残影——依稀正是陆青阳垂死之时的最后影像!影像中,陆青阳的残魂目光穿透了时空,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决绝,死死锁定了被金焰包裹的赤面鬼使!

“呃啊啊啊——!” 赤面鬼使发出绝望的哀嚎,他残缺的机械身躯在金焰的焚烧下迅速碳化、崩解!他那张赤铜鬼面也在高温下扭曲融化,露出半张布满烧伤疤痕、极度恐惧的脸!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焚灭的刹那,他那条仅存的、完好的左臂,那只属于人类的血肉手臂,竟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动作!

他猛地怒吼一声,剩下那只完好的、布满血丝的人类眼睛中爆发出最后的狠厉与疯狂!五指成爪,如同挖掘矿石般,狠狠地、毫无征兆地插入了自己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的眼眶深处!

“噗呲!”

金属碎裂、血肉撕裂的恶心声响令人头皮炸裂!他竟然硬生生将自己那只完好的、镶嵌着符文的机械义眼,连带着大块碎裂的金属部件和黏连的血肉神经,从眼眶里狠狠抠了出来!

那枚沾满黑血和粘稠液体的暗红色符石,被他紧紧攥在仅剩血肉的左手中!符文流转,散发着与之前狼王额间符石一模一样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

“呵……幽冥……不朽……” 赤面鬼使发出最后一声模糊的诅咒,整个残躯在汹涌的金焰中彻底化作飞灰,只留下那枚被他亲手抠出的、兀自闪烁的符石,从高空坠落。

轰隆隆隆——!!!

整座隐云谷,在赤面鬼使湮灭的瞬间,猛地向下沉降!大地如同脆弱的薄冰疯狂碎裂!峭壁崩塌,巨石如雨坠落!仿佛有一头沉睡在谷底的远古巨兽正要翻身!

“唵…嘛…呢…叭…咪…吽……”

就在这天地倾覆般的末日景象中,那悬挂在青铜柱上的三百颗腐烂头颅,那三百双空洞的眼窝,竟在同一时刻,猛地亮起了微弱却一致的惨绿色幽光!它们的嘴巴,早已腐败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颌骨,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上下开合!

低沉、沙哑、重叠了三百个嗓音、仿佛无数砂纸摩擦喉咙发出的、冰冷死寂的梵音,如同滔天巨浪,骤然席卷了整个正在崩塌下沉的隐云谷!

这死亡梵唱形成的音波,无形却拥有着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所过之处,那些侥幸没有被金焰波及、正试图从崩塌的岩缝中爬出的、为数不多的幽冥殿幸存黑袍人,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

“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到令人牙酸的爆裂声此起彼伏!一个个黑袍人的身体,如同被充气到极限的气球,毫无征兆地、从内部猛烈地炸裂开来!血肉、骨渣、碎裂的脏器……混合着浓稠的黑色血浆,如同最残酷的烟花,在崩塌的山谷中四处飞溅!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岩石的粉尘气息!

当第一缕真正纯粹的、不掺杂任何血色的明亮晨曦,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崩塌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尘霾,如同利剑般劈开山谷的黑暗,照射在陆昭雪身上时,她手中那半截沉重冰冷、锈迹斑斑的碎玉断剑,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嗡鸣起来!

“铮——锵——!”

断裂处迸发出刺目的冰蓝色与金红色交织的光芒!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碎片,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从礁石缝隙、从流淌的河水中、甚至从那些悬浮在空中尚未消散的青铜棺椁虚影中——激射而出!

叮叮当当!密集如骤雨打芭蕉!

所有的碎片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无比地汇聚向那半截剑身!古老的铜锈和水垢在光芒中簌簌剥落,露出下方闪烁着幽蓝寒芒、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锋利剑刃!断口处的金属疯狂蠕动、融合、重塑!在晨曦的光芒下,一柄剑身修长、线条流畅、通体流转着冰冷孤傲气息的完整碎玉剑,已然静静躺在陆昭雪的手中!剑柄处,那几缕深蓝色的破布条残片,在晨风中轻轻飘荡。

陆昭雪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冰凉、沉重、却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契合感。

她微微低头,看向那光滑如镜、倒映着血色褪去、重现碧蓝的天空的剑身。

镜面之中,倒映出的却不仅仅是她此刻苍白虚弱、湿发紧贴脸庞的狼狈身影。

她清晰地看到了——

一个身着朴素青袍、面容清俊坚毅、眉眼间却蕴含着无尽疲惫与决绝的青年身影(陈百草年轻时的模样),怀抱一个包裹在破旧襁褓中、发出微弱啼哭的婴儿,沉默地伫立在一口巨大敞开的青铜棺椁之前。棺内幽深,刻满了血色的符文。

画面陡然切换!一个身着染血战袍、身形挺拔如枪、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眼神锐利如剑却又充满悲悯的中年男子(陆青阳),手持完整的碎玉剑,剑尖倒转,正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金色的血液在空中泼洒!

最后,画面定格——是她自己。此刻的她,站在崩塌的隐云谷废墟中,站在初升的朝阳下,手握重铸的碎玉剑,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那双翡翠色的瞳孔深处,之前如同熔浆般流淌不息的金色液体,已然彻底凝固!凝固成一种冰冷、威严、古老、漠视一切、仿佛能洞穿九幽的永恒印记!

而在她剧烈起伏的心口位置,衣襟之下,一道由无数玄奥符线交织而成的、完整清晰的令牌虚影,正透过单薄的衣衫,散发出幽暗而深邃的乌光——九幽令!

烙印已成。钥匙归位。碎玉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