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叫米悦,不是唐悦。”
“我不怪你。”
“但你不是。”
“不是因为我不信你。”
“而是——我不想为了一个从未归来的人,去建立一种必须接受的关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哭。
也没有愤怒。
她就像把那些年压着的情绪,一点点清扫干净,只留下理性后的决绝:
“你们之间有父女。”
“我这边,只有沉默。”
“而沉默,是没法养出关系的。”
她不曾拒绝过亲情。
只是从来没有被给予过。
所以,她拒绝承认从未存在过的“拥有”。
——
唐柳月低头听着,一句话也没有插。
她像是知道自己不能辩。
更知道——这不是辩得过、就能赢的事。
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不是那种哽咽大哭,而是眼尾悄无声息地濡湿了,挂在睫毛上,模糊了面前的光。
她从桌面上拿起那张照片,手一抖,却没有退缩。
然后,放下,再推向米悦。
“我不是让你认我。”
“也不是想替谁求原谅。”
她看着米悦,眼神清澈到发疼。
“我只想让你知道——有些错误,有人记了一辈子。”
“他不是没想补偿。只是……没资格。”
声音不大,却比任何一句道歉都沉。
她低下头,轻轻吸了口气,像怕自己说多了会哭出来。
“我不是来劝你原谅。”
“只是……替那个人,把他一直没敢说出口的,讲完。”
“你可以不接这张照片。”
“但至少——你知道了。”
她把照片轻轻推过去,手却收了回来,像把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留在风里。
米悦没有接。
她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轻轻把照片翻过来。
母亲手中那张——背后有一条透明胶带封住的裂痕。
小时候她以为那是无意撕坏,后来长大才懂,那是一段关系破裂后,有人试图粘回的痕迹。
只是,再怎么粘,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周墨一直没说话。
直到这时,他才轻轻开口:
“她说得没错。”
“有些关系不是靠dNA就能成立。”
“有些伤口,是靠时间慢慢风干。”
“不是不认,是还没准备好。”
他看着唐柳月,语气温和:
“你来过了,说了你想说的。”
“这已经足够勇敢。”
他又看向米悦,低声道:
“她也没错。”
“她不是拒绝你,她是……拒绝过去的自己。”
“你们都在找一条路。”
“只是谁也别催谁走得快。”
空气像被一层极轻的雾裹住,听不见风,只有杯壁上水珠滴落的声音。
唐柳月站起身,眼神安静而明亮。
她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像是对周墨说了句“谢谢”,又像是对米悦说了句“对不起”。
她走得很慢。
像是怕脚步快了,连刚建立的这点不破裂的边界都会被惊动。
门关上的那一刻,阳光透进来,正落在那张照片上。
米悦指尖动了一下。
她终于,把那张照片,推到了自己面前。
慢慢地,落指,打开。
什么都没说。
但有一瞬,她眼里的光——
像是被风吹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