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他应得也轻。
她点了点头,没有夸他,也没有笑,但又咬了一口。
锅里雾气越来越重,她的睫毛上有一点潮意,不是哭,是热。
她说:“这味道还不错。”
“嗯。”他只是嗯了一声。
然后他又夹了一块肉,放进自己碗里,但还没吃,就看她的碗又空了,又夹了一个丸子进去。
没有多话,也没有讨好,像是早就知道,她不会拒绝。
他们就这么吃着——
一个夹,一个接,一个煮,一个吃。
像是排练了无数次的默契,又像是从未排练过,只是心一直对着。
“你不饿?”她问。
“饿。”他回,“但你不吃,我吃不下。”
她低头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他侧头望她:“你不动筷子,我哪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吃这顿。”
她一顿。
然后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
“以后呢?”她突然问。
“嗯?”
“以后你还会等我动筷子吗?”
周墨没立刻答。
他只是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我会等。”他顿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哪怕我等一辈子。”
米悦没说话。
她低下头,把碗里的最后一块丸子吃掉,然后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那以后……你点这锅味儿就行。”
“嗯?”
“就这个味儿——不辣,但有热度。”
她没解释这句话里的隐喻,他也没多问。
只是又夹了一块香芋,换了个碗,自己吃了一口。
然后他们就像什么都没说,又像说了很多。
街边的风吹起帘子,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浮出一点光斑。
人来人往,他们却只看着彼此。
就像这火锅——
一边清汤,一边麻辣。
最后所有的味道,都在一锅里,慢慢煮成了他们的默契。
——
最后一片藕煮得软烂,像一段不舍收尾的对白。
火逐渐变小了,锅底只剩稀稀落落的几块豆腐和汤底的光亮。
热气渐稀,却像把刚刚藏进空气里的情绪,都凝成了一层无形的雾,裹在两人之间。
米悦没再动筷,她撑着下巴看锅里,像是在盯着什么答案。
“这味道……”她忽然说,“以后应该会记得。”
“嗯。”周墨应了一声,声音也低了点。
他没再夹菜,只是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灯光落在她睫毛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影,像是某种心事的投影。
他忽然开口:“那以后……要是再吃,就不能不是这锅。”
米悦没转头,她还是盯着锅,说:“就你点的这个味儿?”
周墨笑了,笑得安静又笃定:“不。只能是你陪着吃的那次。”
她终于侧过头,看着他,眼里浮出一点藏不住的温热。
“你知道你现在很油嘴滑舌吗?”
“我只在你面前这样。”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边缘,“别人我懒得说。”
米悦没再回话。
“走吧。”她说。
“嗯。”
结账时,周墨抢在她前面扫了码。
她没抢,也没装作抢——
只是安静站在他身边,在那一声扫码“滴”响起的瞬间,轻轻说了句:“谢谢。”
那声“谢谢”,轻得像一片雪落进锅底,化了,却有余温。
——
他们走出排档,夜色已经深了。
街道空荡,只有远处路灯把影子拉得细长。
他们没有拉手,也没有靠得太近。
可走到转角的时候,两人的影子却渐渐交叠,像是互相靠拢,又像是彼此等待了一整个冬夜。
风吹过,肩膀上围巾的尾角轻轻碰了一下,又散,又缠,又落回各自胸口。
没有言语,也没有明确的告白。
可他们都知道——
今晚之后,很多东西,再也藏不住了。
走到校门口时,周墨忽然停了一下。
“如果明天天气好……”他低声说,“我可能会去城市边缘看看。那边光线透得好。”
米悦“嗯”了一声,脚步没停,也没多问。
周墨偏头看她一眼,笑了下:“你不问我要画什么?”
她看着夜色中被风拉长的路灯影,声音轻:“你说过……你画光。”
他没再说话。
但笑意,从眼角漫到了眉间。
那一刻,风再冷,心却是暖的。
因为他们都明白——
“光”,从来不是风景。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