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问题在哪吗?”林杰东走过来,看着那张画,不疾不徐地说,“你不是画不出她,是你不敢面对她。”
“你在画她离开的那一面,却不敢画她看着你时候的样子。”
周墨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我怕她认出来。”
“她已经认出来了。”林杰东说,“现在你怕的,不是她认出来。是她认出来以后,不再看你了。”
画笔顿住。
几秒后,他将那张纸撕了。
林杰东走近,拍拍他肩膀:“你可以不说,但别再骗你自己了。”
他转身离开,门没关。
周墨盯着桌上的最后一张白纸,呼吸了一下,像把心提起来。
然后,他轻轻画了一笔。
不是眼睛。
是她的手。
那只他在梦里无数次想握住、却总在现实里缩回去的手。
这一次,他画完整了。
——
米悦已经很多天没动笔了。
她以前从不缺稿纸,从不缺构图灵感——一杯咖啡,一缕光影,一个人背影,都能在她手下长出故事。
可这几天,她像是被封住了。
她试过画别的,试过画陌生人、风景、甚至试过模仿黑刻的构图。
但没用。
她只要一落笔,最后画出来的,还是那个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轮廓。
是他。
是周墨。
她烦躁地收起所有草稿本,把桌上翻开的都盖住。
指尖碰到最底下一本——是她以前画速写的时候用的,书脊都磨掉皮了。
她想都没想就抽了出来。
纸张有点黄了,翻开一页页,她才发现里面居然全是“别人眼中的她”。
那些是她藏得很深的练习画。
图书馆的背影、雨天的校道、她坐在楼道里写画评的侧脸——
她画下自己,是为了更清楚别人怎么看她。
她总是站在镜头外,观察着那个“好像是她”的人。
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怔了一下。
那页纸干净得几乎没有痕迹。但她却在右下角发现一行用淡铅笔写下的小字:
“有时候,我也想成为被画的那个人。”
她看着那句话,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
她曾经不敢被看见,不敢暴露自己的情绪,不敢把“我也在意你”说出来。
可那时候,她心里已经在等了。等一个人,先说出口。
她轻轻把笔拿起来,在那一页的下方,补上另一句话:
“如果你愿意,我还想被你画一次。只这一次,就好。”
她合上速写本,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某种仍不敢承认的念想。
那一刻,她没有哭。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终于做了一个梦醒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