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断,准确,像有人走了很久才停下,终于敲开某个不该再回头的出口。
周墨从椅子上抬起头,第一反应是林杰东来了。
他不是回家了吗?是谁呢?
他按灭画板的灯,随手扯下耳机,走过去。
“来了——”
门打开。
他愣住。
门外站着的不是社员,不是风,也不是他没画出来的背影。
是米悦。
她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棉衣,衣角被风撩起一点,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微泛红,像是刚下车,又走了很远的路。
手里,竟然还提着背包,为回家准备的背包。
她没笑,也没说“我回来了”。
只是平静地抬眼看他。
像这趟回来,不是为了见谁,而是为了确认自己还可以不说理由地站在这儿。
他喉咙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怕惊到她:“你……不是走了么?”
她点点头,又摇头。
“我走到地铁口,看到旁边有人在画速写。”她看了看手里的袋子,“突然就想起来——你是不是也,还在画?”
她没有问“你想我吗”,没有说“我留恋你”。
她只是问——你还在画。
他怔了几秒,低头笑了一下,像是心里某个被冬天冻僵的角落,终于被热了一口气。
“你是……回来拿东西?”他试图把语气压得轻一点,不让任何情绪溢出来。
她视线扫过他桌上那一沓画稿——
全是她的轮廓,形态不一。
她轻声:“我就想看看……你到底在画什么。”
屋外冷风灌进来,她抱了抱肩膀。
周墨赶紧让开一步:“快进来。”
门在她身后合上。
那一刻,他知道——
不是她回来拿东西。
是她——
走着走着,走回了他心里。
——
米悦坐下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把速写袋放到桌边,拉开椅子坐到周墨左侧。
动作极其自然,像是每天都会来这个位置坐下,像那张椅子是为她留着的。
周墨起身给她倒水,杯子刚放下,她就已经摊开自己的画本,开始削铅笔。
画室光线很静,不是阳光明媚的亮,而是那种——
冬天的柔光,掠过窗框,停在画板上,像是从远处走来的旧时光。
两人之间什么也没说。
可那种安静,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好吵”。
他侧头看她,她正低头画着什么。
手指拇指压住纸角,食指勾住笔尾,头发滑过耳廓,遮住半张脸。
他看了一会儿,低声问:“你不是说……假期该回家的。”
她没停笔,只是把一根头发别到耳后。
“回家是该回的,”她顿了顿,淡淡道,“但画,是不能被中断的。”
“你不回去,你妈妈会担心你。”
“我妈妈……没事儿的。”
她话说得很轻,就像顺口提起天气,却又藏着太多不愿细说的情绪。
周墨没再追问,只伸手挪了一下桌上的画架,把自己的画板稍稍斜过来一点,正好让她能看见那张画——
她昨晚站在教学大楼门前望月的模样。
米悦没吭声,只伸手拿了橡皮擦,把他画的月亮轻轻晕淡了一点。
周墨:“你干嘛?”
米悦:“那晚没那么亮,你画得太温柔了。”
“可我当时——”他喉结动了动,“就是觉得很温柔。”
她转头看他,那眼神就像昨天夜里的那杯热奶茶——
没说“喜欢你”,但全是热的。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你知道吗?”
“以前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分享彼此的世界。”
“现在我觉得,能安静地坐在一个空间里,什么也不说,各做各的事——就已经是最深的共处了。”
周墨没说话,只是从桌角摸出一支她常用的画笔递给她。
“你喜欢用这支。”
她接过,低头画了两笔,忽然说:“如果一直这样,也不赖。”
他听见这句话时,笔尖突然顿住,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圈,像是他刚听到某种告白——
不是“我爱你”,但更动心。
——
画室外,风吹过银杏树,树叶“沙沙”地落在窗边。
画室内,他们没有回家,却带回了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