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在,拼命想保住“自己”。
——
她说:“你撑我那么多次。”
“这次,换我护你一程。”
“不是为你画的那个‘我’。”
“是为你,那个用画说爱却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爱的人。”
信的最后一段没有落款。
只有一句话———
“别把爱变成公式。”
“你画得越理性,就离我越远。”
“你要画得像疯子一样,像你当初画我那样。”
他看完那句话,整个人怔住了。
手指收紧,额头贴在信纸上,一动不动。
一滴汗,从他眼角滑落——或许是泪,也或许只是他忍了一整夜的情绪溢出来了。
他没有立刻动笔。
也没有去洗脸。
他只是静静地,把那封信压在画板下方最中间的位置。
然后,慢慢,从抽屉里取出那张“未完成的光斑”底稿。
不是为了修改。
是为了——重启。
———
夜深了。
南大青鸢工作室的窗外,风很大,楼下的桂树沙沙作响,像一首没谱的弦乐。
但画室里很静。
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微,温柔,像有人在呢喃。
周墨没有开灯,只把画板调到了最低亮度。
整间屋子里,光从画面里发出来。
像一场他自己构建的晨曦。
——
那幅画里,她坐在桌边。
不是在摆拍。
不是被注视。
而是像一场“被理解”的沉默。
米悦的指尖轻捏着纸页,睫毛低垂,鼻梁微蹙,唇角没有笑意,但没有痛。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封信,就像世界上所有声响都不再重要。
光打在她左肩,信纸泛起一点淡金。
像她从信里读到了什么,也像她,把自己的一部分情绪写了进去,再还给了他。
周墨画得很慢。
他每一道线条都不赶。
像是他终于知道了,不需要赶着“完成”。
而是,回到那种“你就是我要画下去的理由”的起点。
他用了很浅的颜色,柔焦般地落在画纸上。
他画她肩膀上搭的那件白毛衣,是她昨晚披在椅背的那件。
他画她的背后,是一张未合的窗。
外面的风,在纸上不动,却在他心里呼啸。
画快完成时,他忽然停笔。
眼前一片模糊。
他看不清那张画纸的边缘。
不是泪。
而是他突然意识到———
他好像从未真正“以她为终点”地画过一次完整的画。
以前的所有画都是“为表达”、“为展出”、“为传递情绪”。
但这一幅。
是她坐在那儿,不为任何人,只为他写一封信。
然后,他画下她写那封信时的模样。
——
他低声念了一句。
几不可闻。
“我终于,又回来了。”
他在右下角落款时,第一次写上一个标题。
《重启》。
不是画册编号。
不是计划编号。
而是,他这颗“快被系统拉断”的心,重新选择相信的开始。
——
窗外的风渐停。
夜色安静,像为这幅画停顿了一整晚。
他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那封信。
像是在抱紧某种真实的、不需画笔证明的情绪。
像是终于明白了。
她说的“护你一程”,不是护他过了风浪。
而是护住他心里那个最初、最疯、最爱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