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打算借书,也不想画画。
她只是需要一个离阳光远一点、离心口那团情绪近一点的地方。
图书馆的冷气仿佛能穿透骨头。她走上二楼,拐进那间只开半天的小阅览室,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映得她像是被投进一幅金色素描里。
她把速写本摊开,却没画。
那张纸仍夹在里头。她没再翻出来。
可脑子里,一页一页地自动回放起来。
然后——她想起了那一天。
——
她记得军训第四天,地表逼近四十度。
她绕到医辅区拿冷水,刚拐进树荫,就看见他。
周墨,坐在石阶上,后背靠树,手里握着——是她那天递给他的那瓶水。
他没喝。
只是握着,像是捧着什么不能碎的东西。
她第一反应是想确认他有没有中暑。走过去刚要问话,他突然抬头看她。
那一瞬,眼神里有种奇怪的亮。
像是烧了太久,突然进了冷水,腾起一团热雾。
“你来了。”他说,声音低低的。
她蹙眉看他:“你不补水?”
“我一直没喝。”他低头看着瓶子,“因为……你给的。”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你知道在这种天气下不补水是违规的,对吧?”
“知道。”他点头,“可我一喝完,就好像……你给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她没说话。
他紧张地咬着瓶盖,像个被抓住的小偷。
“你别生气……我不是不喝,是、是想多留一会儿。”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瓶新的,放他脚边。
“这个你必须喝。”
他说:“那我喝这个。”
“你那个也得喝。”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命令,赶忙点头,脸都红了。
“我喝,我都喝。”
他低下头,真的打开了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口。
然后,他小声补了一句:
“我怕你走了,就不管我了。”
那句话听上去像是玩笑,可她听得出他是认真的。
那一刻,她第一次意识到:
他是疯。
但他是那种会为你守着一瓶水两天,只为了留住你靠近时温度的疯。
她不是没见过男生示好。
可他,是第一个用“藏着怕碎”的方式,在喜欢她。
那种小心翼翼的认真,像是只要她皱个眉,他就能在原地自爆——但也会在下一秒,把碎片收拾好,只为继续守着她走过的地方。
——
现在,她坐在图书馆窗前,捧着速写本。
纸条还在,温度也还在。
她终于明白,纸上的那几句话不是“文艺”,不是“情话”,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喜欢一个人,只能先担心她有没有晒伤。
他不会说“我爱你”,但他会记得她有没有戴帽子。
他不会说“我想你”,但他会写:“你不在的时候,我有点不太会呼吸。”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不是甜,是苦涩里一点点没控制住的柔软。
她不确定这份喜欢会不会继续。
但她知道,她已经——不再完全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