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
医生来查房。
他坐起来,眼神清亮得让人错愕。
“医生,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他问。
医生翻着病历本,迟疑片刻:“你……还记得这些?”
“当然。”他声音平稳,“我想回学校。”
医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像在确认一幅画是不是假的。
量血压,查神经反应,看眼底,听心跳。
全都正常。
“你怎么突然清醒了?”
他挑眉笑:“可能那天从床上掉下,撞醒了。”
医生没笑。
他翻了病历,看了影像,查了半天,看着这个少年安静得不像刚疯过。
像没疯过。
又像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很好,但是,我还得观察两三天。”
这是医生对他说的。
连续几天,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两个护士有事儿没事儿找他聊,也跟主任医师说他情况良好。
第四天。
“你叔叔来接你。”一个护士提醒他。
门开了,走进来的男人四十多岁,眉眼端正,但满脸倦意。他手里提着一个装换洗衣服的袋子。
“叔……?”
周墨看了他一眼,停顿了半秒。
“你认得出我啦?”男人眼圈一下红了,却只是点点头,没说别的。
周墨看着他,又沉默了两秒。
然后点头。
“你是我叔叔。”
“婶婶呢?”
婶婶进门时,手里拿着医院账单,一看就是刚跟前台吵过。
“好了还住?你当咱家开银行的?”
“一个月快把我们掏空了,你睡觉我们还得陪笑,累不累啊!”
她话刚落,周墨轻声说:
“我能回学校吗?”
婶婶愣了。
“你……你还上学?”
她一边骂,一边收拾衣服,嘴里嘟囔着“晦气”“赔钱货”。
叔叔没说话,只是背过身,签了字。
—
那天上午,他走出医院。
南城的天比创绘界低了好几层。
太阳淡,风清,像刚洗过的纸。
他站在街口。
看着马路上那些人——有打伞的,有戴耳机的,有看手机的。
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
——
他回头看了一眼医院。
才注意到——那扇门上方,并非什么普通医院的标识——
“南城精神病医院。”
那几个字钉在那里,像一枚冷钉,锤进他这具“借来”的身体。
他没有笑出声,只是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疯子。
他低声说。
“我真是疯子啊。”
“为了一个女孩,穿越世界,寄居在一个疯子身上。”
“她不知道。”
但他知道——
她就在这个世界的一所叫南联合大学的课室里。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画草稿。
“好吧。”
“就当……我就是他。”
“反正你要找的那个人,只存在这个世界。”
——
两天后,他出现在复读学校的门口。
没人知道他刚从哪儿来。
只有他知道,他是从一幅画里走出来的。
从梦里。
从另一种人生。
重新画上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