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废弃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苏晚晴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档案柜,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越来越清晰的甜腻花香。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诡异的、闪烁的彩色光斑。她用力甩了甩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通讯……被切断了……”她对着死寂的耳麦低语,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周慕白的声音消失了,连同那根维系着外界希望的细线。她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被困在这座钢铁与秘密构筑的荆棘迷宫里,手里攥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真相之火。
她摸索着打开随身携带的微型强光手电。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把摇晃的利刃,照亮了档案柜前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她手中那份触目惊心的文件——林薇薇编号为LVw-007的完整医疗记录。强光下,“子宫次全切除”、“组织广泛碳化坏死”、“高危癌变倾向”等字眼显得更加狰狞刺目。最后一行签署日期:“2019年3月21日”,与母亲实验台上刻下的“1987年3月21日”,在光柱下形成一种跨越三十二年的、冰冷而残酷的对称。
双生镜—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一面映照着母亲生命终结的绝望,一面映照着林薇薇身体被彻底摧毁的疯狂。镜子的两端,都是被“7号实验体”这根毒藤缠绕、绞杀的牺牲品。林薇薇那四次植入又流产的胚胎,编号尾数无一例外都带着“7”……这就是母亲日记里警示的“异常反应”!
苏晚晴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对林薇薇的憎恨与厌恶依旧根深蒂固,但此刻,一种更深的、带着寒意的悲悯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这个女人,为了抓住顾景淮,为了所谓的顾家继承人,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实验容器,最终被反噬,被“代孕”的毒火从内部焚毁,连作为女性最根本的器官都化为了焦炭。这究竟是报应,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来自她随身携带的、与周慕白实验室安全屋相连的特制加密通讯平板。屏幕自动亮起,微弱的光芒映亮她苍白的脸。屏幕上没有周慕白的影像,只有一个快速跳动的加密数据流窗口,以及一行小字:【信号被强力干扰,维持最低限度单向文本传输。我安全。你?找到关键?】
他还活着!苏晚晴心头一松,指尖飞快地在平板边缘的微型键盘上敲击:【安全。找到LVw-007完整病历,四次流产,子宫碳化切除,日期2019.3.21。与母亲刻痕吻合。空气中有致幻甜香,来源不明。通讯如何恢复?】
数据流停顿了几秒,随即更猛烈地跳动起来:【2019.3.21!果然!日期是关键节点!致幻气体可能是防盗系统二重触发!尝试寻找通风口或控制面板。坚持!我正在尝试建立新的物理连接通道,需要时间!】
时间!苏晚晴环顾四周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气里的甜香似乎越来越浓,她开始感到轻微的耳鸣,手电光柱的边缘那些彩色光斑跳动得更快了。必须离开这里!
她将那份沉重的病历塞进随身携带的防水文件袋,紧紧绑在腰间。忍着大腿外侧激光灼伤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摸索着向记忆中通风管道入口的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中如同擂鼓。那无处不在的甜腻香气,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试图将她拖入昏沉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在黑暗的迷宫中跋涉了一生,她终于凭着记忆和一丝微弱的、来自管道入口的、与外界相连的冰冷气流,摸到了通风管道的下方。攀爬的过程比来时艰难百倍,灼伤的腿使不上力,眩晕感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好几次差点从冰冷的管道壁上滑落。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混合着那诡异的甜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却奇迹般地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当她终于从消防梯背后的栅栏口狼狈地爬出,重新呼吸到带着寒意的、相对清新的夜风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贪婪地呼吸着,试图驱散肺里那股甜腻的毒气。眩晕感稍有缓解,但视野依旧有些模糊,那些闪烁的光斑并未完全消失。
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周慕白那个隐藏在医院后勤区域的安全屋时,晨光已经透过厚厚的遮光帘缝隙洒了进来。周慕白正守在一排闪烁的仪器前,脸色同样疲惫,但看到她安全归来,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