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在天牢侍卫统领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太史渊的牢房之前,这间牢房竟然是单独的一间,不与任何房间相连。
而且是用厚重的铁门锁住的。
门开,一点烛光透了出来。
“爹——”
萤火儿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爬向了那石床上的老者。
厉宁也看到了石床上的人,形容枯槁,就像是一截朽坏的老刺槐木。
那老者艰难地睁开双眼,浑浊不堪,仿佛已经瞎了一般。
厉宁注意到墙角堆的一本本书。
想来应该是史书。
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写了这么多史书,不瞎才怪呢。
“小萤?”
那老者颤抖着起身,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已经皮包骨了。
“小萤!”
砰——
太史渊重重地摔倒在地。
“爹!”萤火儿立刻上前扶着了太史渊。
“是我,是我!”萤火儿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泪如雨下:“小萤来晚了,都是我的错,爹,女儿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太史渊伸出干枯的手捧着萤火儿的脸,老泪纵横。
“爹,你的脚……你的脚怎么了?”
厉宁这才注意到,太史渊双脚十趾都不见了。
“呵呵呵,他们想让我改史,不可能!十根脚趾没了又如何?只要还有手在,我便要一直写下去。”
厉宁叹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倔强且伟大。
父女俩相拥而哭。
“爹,女儿……女儿进了青楼了。”萤火儿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太史渊只是抿着嘴唇点头:“是爹害了你,但是萤儿你记住,我太史一族头可断,血可流,不能改史。”
“老爷子。”厉宁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过没有,你秉笔直书的意义是什么?”
太史渊这才注意到厉宁:“这位是?”
“厉宁,厉长生是我爷爷,你该知道我的,我应该挺出名的,你女儿现在就在我的青楼里。”
太史渊眼神冰冷:“我自然知道你,大周朝第一纨!你若是敢伤害我女儿,我做鬼都不会……”
厉宁直接打断:“我没有伤害你女儿,伤害你女儿的是你,就算我对你女儿做了什么,也是因为你太固执了。”
“和皇权斗要先看看自己的实力吧。”
“厉宁!”萤火儿怒视厉宁。
厉宁却是没有去管萤火儿:“老爷子,你还没回答我,你秉笔直书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后世之人能了解一个真实的过去。”太史渊斩钉截铁:“这是一个史官的责任,若是连我都在作假,那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后世子孙该如何了解历史,该如何分辨黑白。”
厉宁摇了摇头:“你对得起全世界的后世人,有没有想过你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呢?”
太史渊动摇了片刻:“她既然生在了太史家,这就是她的命。”
命?
厉宁冷哼了一声。
“厉大少爷,世人都说,史书是由胜利者写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史书对于后世人的影响有多大。”
“若恶的一方成为了胜利者,他们再把善良的一方在史书中写成恶的,那原本该被万人敬仰的一族将会受到万人唾骂,甚至几代人都抬不起头。”
“这公平吗?”
太史渊继续道:“若是史书不如实记载,那野史就会成为正史,而野史最是能催生民间故事,有些人就要世世代代背着骂名,连死都不得安生。”
厉宁想了一下,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武大郎。
这个本来玉树临风的高大男子真的做了几百年的三寸丁。
太史渊又道:“若这个人本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卧薪尝胆的人,甚至不惜背负一世之骂名潜入敌军的英雄。”
“没有正史,他就只能永远是个叛徒,谁来为他正名?谁来为他的后代正名?”
“这就是史官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