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行被放在云舟上。
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洒金的袍子,头顶两个圆嘟嘟的发包,眼尾面颊绘着九尾小狐狸,还有亮闪闪的细粉点缀。
模样认真,显得愈发灵动招人,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帝隐微微摇晃了一下,他怔忪的望着那约摸两岁的孩童,双唇死死抿成一道薄而惨白的直线,面色如灰白枯槁的纸张,刹那间近乎窒息崩溃。
仿佛被操纵着空洞无物的躯壳,踉踉跄跄起身。
他,是谁。
云为泽见他忽然失态模样,心中莫名被蜇的紧缩,指骨不自知的攥紧杯壁。
风回雪眸光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神色淡淡,颔首同凤仪剑尊回礼,自顾自撩袍落座。
江行行小腿迈近两步,左手贴于胸前,行了个标准的妖域礼,奶声奶气,一一见礼。
“见过凤仪剑尊。”
“见过南帝尊。”
“见过北帝尊。”
花不休眼底隐有光泽浮动,亦有痛色,最后皆无声散尽。
他添了杯花露,温声回应,“甜的,行行……要不要尝尝?”
行行。
万物在眼前坍塌,帝隐蓦地摁压上心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泛着骇人的青白色,眼底模模糊糊晃动成虚影。
他看着比桌案高一些的孩童,瞳仁涣散,失去焦距,每一根骨头都在无声中寸断。
那小娃娃在笑,抿唇时,唇角若隐若现浮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眼尾装扮的小狐狸都因他活灵活现。
帝隐鬓角散落的发丝被汗珠黏在面颊,空洞的双眸,不见泪水,却更令人窒息,望着那一双犹带着婴儿肥的藕白小手,眼底突兀地布满了割裂般的红血丝。
一声嘶哑压抑,全然不似人声的呜咽自喉头深处挣扎而出,仿佛困兽濒死前的嘶鸣。
行行。
晚晚为他诞下了一个孩子。
他却无知无用。
全都错过。
云为泽注意到那人原本该是笔直如松的脊梁,此刻弯折下去,呼吸不由跟着缓重。
久久回过神,颔首朝江行行扯出一抹笑,只觉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缓了缓呼吸,一个空间芥子便已不由自主搁在他手心,轻声道:“里面有很多亮晶晶的玩具。”
江行行想了想:嗯,也是一家子的,可以要。
“行行谢过南帝尊。”
他礼做的一丝不苟,像是小大人般。
帝隐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气,瞳孔深处只余一脸认真,小手贴在胸前,行礼的孩童。
他面颊苍白,眼角湿痕微微反光,血水几欲从喉间涌出。
无声喘息了一会儿,用尽残余的意志力死死咽下,缓缓屈身,朝好奇扭过头来看他的小娃娃微微探出一只手,竭力放软声音。
“行行,来。”
江行行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再悄悄从睫毛下打量,这个努力与他视线平齐,似乎想哭鼻子的银发男子,依言走近一步。
“行行见过北帝尊。”
帝隐努力聚焦视线,细细凝视着他。
潋滟的初阳,透过云雾,落在一大一小的眉目间。
他恍惚许久,强忍着眼底热意,和想将他抱在膝头的渴望,双指一并,从眉心取出一抹流光,轻轻往前一送,努力对他笑,“这里很漂亮,可以养玄龟的。”
他笑的似乎并不好看,因万般痛楚的神色,笑意叠着剧痛。
声音湿哑,此刻却最是柔软,惹的江行行忍不住又打量他。
那男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空间芥子,几度哽咽,几不成字,嗓音仍是柔软的,“不太多,也不好,下次,下次我会准备多一点的。”
龙鲤震惊的张大了鱼嘴:不是!
还不多?还不好?
主人回去日夜不停,认认真真挖了一个月的宝贝,添入空间芥子。
没给江献晚,就这么送给一个不认识,刚见面的小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