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恢复意识的时候，飘在半空。眼前是被蓝色围帘围起来的小空间，一个穿白袍戴口罩的医生和两个小护士，正围着救护床，行动快而有序的为上面的自己施救。明明隔得很近，但他们的说话声和床前的机器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自己终于死了吗？

李乐想着，往救护床又挨近了几分。

从这个角度看自己还是挺新奇的。可惜戴着氧气罩，瞧不太清脸。

李乐尝试着躺进自己的身体，感受到明显的吸力。好像自己再稍微努努力，就又能回去身体。

李乐确实努力了，不过是一用力，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这个世界毫无乐趣，活下去也没意思。

心电图机突然传来长鸣。一位护士小姐姐慌神的看了眼做心肺复苏的医生，深吸一口气，继续有条不紊的工作。

看着看着，李乐感受到自己的情感在淡化，思维在僵化。冥冥中有所悟，用不了多久，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游魂。会不会有鬼差，不知道。头七会不会回家，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多半已经成智障了。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李乐出现在一个全黑空间。她再次感受到了重力，情感和思维也恢复正常。

李乐盯着不远处的白色光点，看了几秒。走上去想抓到手里看看。刚要碰上，小光点速度很快的擦边躲过。李乐再抓，再抓，再抓，抓不到便失去了兴趣。不再理会小光点，漫无目的的在空间里逛起来。

“你总是这么没有耐心。”

一道正太音突兀出现。除了小光点，李乐不做他想。

李乐看着小光点礼貌微笑：“你很了解我吗？”

“呵，你很难了解吗？你就是一个懒惰、冷漠、没上进心、没毅力、心智不坚的普通女人。”

李乐对小光点的负面评价没有生气，且微笑点头赞成：“你说的都对。”

“哼！有自知之明算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

“所以呢？你找上我这样一无是处的普通女人有何贵干？”

“事先声明！我不是特意找上你的，是随机碰上的。也算你运气好。嗯，运气好也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小光点用李乐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一句，继续说，“我是高维智慧生命创造的改邪归正系统！专门针对那些轻视生命，不珍爱生命，对生命没有敬畏心的人，进行改造。”

李乐发出疑问：“我属于哪种？”

正太音带上鄙视情绪： “全占！”

李乐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没有啊。”

小光点围着李乐转了一圈。

“你因为欠了五万的网贷，必须一年内还清。你只能脱离舒适区，累死累活，省吃俭用的还贷。不得不说，你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守信之人。却又是个脆弱的人。你辛苦还贷的同时，见识到一个与你身处保护圈时所见，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你接受不了自己的善良或被利用，或被消费。事后还有人在背后曲曲你傻逼、白莲花、假惺惺。你觉得不该这样的，善良不该被耻笑。可是没人在乎，大多数人只看得见利益。于是你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开始故意亏空自己的身体。累了不休息，病了不看医生。贷款还完，自己也倒下了。而明明可以回到身体，你却选择脱离。这难道不是自杀？不是轻视生命？”

李乐尴尬的摸摸鼻子，狡辩：“我进急救室是这一年太过劳累。不回到身体，是因为被救回来也是一身病痛。拖着病体再活几十年？那不叫活，叫受罪。自己受罪还要拖累父母。”

“嘁。休要狡辩。其它两样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总之我，就是来改造你的。”

“我不需要！”李乐斩钉截铁。

小光点二话不说，甩出一个虚拟屏幕。屏幕里是李乐父母坐在急救室外。李母眉头深锁，不错眼的盯着急救室大门。父亲弓腰塌背，低头看不清表情。只是白发似乎更多了。

李乐沉默一瞬，发问：“我们都聊这么久了，还没放弃抢救呢？”

小光点气得一个光点砸李乐额头，瞬移般贴脸怒斥：“你就想到这个？！你有没有心？！看不见你的老父母多担心吗？他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死了，叫他们怎么活！你四十年的人生，没为他们做过任何事。只会让他们为你收拾烂摊子。你就不觉得愧疚吗？啊？”

李乐紧闭双眼，承受下小光点的贴脸暴击。待它吼完，才轻轻将它拨开。

“正因为我愧疚，我爱他们。我才折磨自己。”

怒气值爆满的小光点反而平静下来： “别说你的歪理了。我现在就问你。健康的活下去，你愿不愿意？”

“健康的活吗…”

李乐回想起这一年的遭遇。碰见的好像没一个好人。世界是冷漠的，压抑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从别人兜里多掏点钱，挖空心思。他们是可恶的，也是悲哀的。这样的世界待着真没意思啊！

可是……

看着虚拟屏中的父母，李乐问自己，真的要因为自己不适应社会而伤害父母吗？他们老了，他们需要自己。不适应可以躲起来。现在债务还完了，名下有三套房。如果再有健康的身体。就可以安心的陪伴父母，不理外面那些险恶。

小光点没有催促李乐，耐心等她回答。小光点自认对李乐这个人分析的非常透彻。就是个耳根子软，心也软的。无论被人伤害、辜负多少次，她的善良总不会减少。但她又有自己的底线。踩了她的线，她也是真心狠。

没多久，李乐抬头看向小光点，郑重其事的说：“他们居然还在抢救！”

小光点彻底破防。

化出几十道分身，一股脑朝李乐砸去。李乐抱头蹲下，感受着几十个乒乓球砸到自己身上。

待风停雨歇，李乐小心翼翼瞟了眼小光点，它好像在颤抖。

李乐干脆盘腿坐下，解释道：“我是真的很好奇。这都多久了。我没记错的话，有效抢救时间也就4-6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