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
裴恒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銮驾外的太监总管,却听得胆战心惊,他不敢偷听安明和皇帝在说什么,但身为顶尖高手的直觉,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凛冽的杀意!
老太监挑帘儿进来,恭谨的跪在安明刚刚数过的龙鳞绣纹上。
“你亲自跑一趟昆罗,”
裴恒玉把手里的科禀,丢在双喜膝前,“把这上面记录的犬戎人,都留在昆罗,既不喜欢草原,就别回去了!”
“至于抓回来的这个......”安明竖起耳朵,只听皇帝幽幽道,“从草原来一趟也不容易,就一起留在昆罗,别走了!”
双喜和安明磕过头,退出去办差了。
宇文君安暗暗思索皇上这一连串命令的意思。
杀掉那伙犬戎人,是敲打的意思,告诉远在草原上的犬戎王,想在大盛的地界上,阴一套,阳一套,就得把命留下!
但没有处置明面上派过来的犬戎使臣,又是在提点他们,有事摆到明面上,光明正大的谈,尚有商量的余地。
这人一杀,就意味着,两国邦交的主动权,握在了裴恒玉的手里!
至于安明手里那个俘虏,也杀,就有更意思了!
那是人证!
安明没有搜到书信,卢志忧通敌叛国,只有人证,若灭了口,裴恒玉就是不想追究!
这都能忍?
为什么要忍?
宇文君安正想着,忽然,手上一空,回过神,才发现裴恒玉抽掉了自己手上的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提醒,
“拿反了!”
宇文君安一点儿也没有被戳破的尴尬,一双眼睛,反而亮如星芒,“咱们还帮犬戎打突厥么?”
“帮!”
宇文君安觉得裴恒玉使坏的样子,连白头发都亮晶晶的。
他听见裴恒玉说,“自然要帮!至于怎么帮么......”
接着,他看见裴恒玉从銮舆正中的方案下,抽出一卷轴,铺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杆,行云流水一般,伏案疾书。
这一瞬,宇文君安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裴恒玉为自己验伤时,那手指划过腰背的触感,又想起自己夜间,偷偷为裴恒玉传功驱寒时,这人可怜无助的模样,忽觉一股邪火,在体内乱窜,他欲盖弥彰的把目光,挪向车窗。
车马萧萧。
大军出昆罗不久,在官道上,疾驰起来。
銮舆因颠簸,带动垂帘前后摇晃,一丝潮凉,透过缝隙,钻进銮舆,不消片刻,又悄然消弭,仿佛从未来过。
一如年轻公子那些旖旎又隐秘的心思,还没来得及去抓,就悄无声息的溜掉了,仿佛从未出现。
宇文君安今日穿了一袭天水碧的窄袖锦袍,胸前带着他们在昆罗铺子里,买回来的白玉项圈儿。
入秋后,他长高了,日日跟在裴恒玉身边,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皇族子弟的矜贵气度。
裴恒玉拟好圣旨,在用印时,瞥见宇文君安刻意把目光放在别处,以为他是在避嫌。
在等待墨渍晾干的间隙里,裴恒玉觉得,应该让宇文君安学些邦交之道,于是道,“这是给甘城守将的圣旨,朕命崔寂云,陈兵十万镇守木兰草场,这仗,咱们不打了,咱们,”
裴恒玉顿了顿,意味深长道,“看着他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