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8月10日,伦敦郊外的沃金火葬场。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葬礼现场。如果说有谁不知道他是谁的话,只须知道他与马克思共同创立了共产主义学说,他的画像曾经在北京天安门广场矗立了很多年。1889年,欧洲社会主义政党在巴黎召开大会,宣布成立第二国际。恩格斯虽未直接参与成立会议,但他通过培养各国工人政党领袖(如德国社会民主党领袖倍倍尔、李卜克内西)、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为第二国际奠定了思想和组织基础。
王月生希望在中国开展工业化,传播社会主义,需要先进的理论、组织形式和成熟干部的指导,也需要一个在欧洲为自己培养组织干部、销售后世产品换来建设资金的组织体系。后世当年革命时代有句口头禅“亲不亲,阶级分”,他还是希望能够通过欧洲的工人组织帮助自己完成这一目标。他特意选在这个时间,参加本身不对外的这个活动,目的就是希望能够一次性地见到尽可能多的欧洲国家的工人运动领袖,打感情牌。
他当然早已在后世的历史书上知道恩格斯会在今年的8月5日,也就是5天前去世。但他没有利用先知先觉的条件去试图寻找机会,见一次活生生的此时的世界工人运动领袖兼共产主义理论权威。因为他希望的就是,在这个自己参与改变的前世,能最大程度地早日促进中国自己的革命组织走上独立自主发展的道路,甚至他日后对于国内宗教的态度也秉持这个立场:我可以接受你的思想,但你不要干预我的组织和行动。
尤其是,后世历史上,某几个因为自己见过外国革命导师,或者外国革命导师去世后因为在当地留学而代表中国的工人阶级给革命导师守过棺,就成为其理论和行动正确的背书与资格,这种事情太可怕了。王月生愿意利用系统作弊,不作弊的话,以他后世普通老百姓、小白领的能力,也根本无法跟任何时代的人杰勾心斗角。但他绝不愿意再为中国革命找什么外国的至圣先师了,这张虎皮他不想要。
视线回到葬礼现场。准确地说,这里举行的不能叫葬礼,应该是遗体告别仪式,因为恩格斯遗嘱特意指出“我的遗体应当火化,骨灰撒入大海”,而沃金火葬场正是英国第一家火葬场。
“艾琳娜、露易丝,保罗有件事希望能够与你们两位商量一下”,一位戴着宽边帽子,身着配高领衬衣的黑色长裙的女子向另外两位类似着装的女子说道。说话之人叫劳拉.马克思,是马克思的二女儿,她口中的保罗是她的丈夫,保罗.拉法格,法国工人党的创始人之一,她口中另外两位,艾琳娜是马克思的幼女,恩格斯晚年最亲密的伙伴,负责其文稿整理,而露易丝.佛莱贝格尔是恩格斯的秘书,也是恩格斯遗嘱的代笔人。
三位女士走到人群稍远处等待她们的保罗身边。“保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为什么不跟爱德华和威廉他们在一起”,艾琳娜有些奇怪道。她口中的爱德华.艾伟林是她的丈夫,作为英国社会主义联盟的代表来致辞的,威廉.李卜克内西是德国社民党的创始人之一,专程从柏林来参加葬礼。
“看到那边那两个,哦,不,三个东方人了吗?”保罗向人群外围稍远处,略显与周边人群有些距离的三个亚洲面孔示意着,那是一对夫妇模样的亚洲面孔的年轻人,和一位亚洲男子,胸前挂着此时流行的由伊斯曼柯达公司生产的No. 2 bullet方箱式相机。三位亚洲人显然一直关注着这边,看到几个人向他们望过来,远远地颔首致意。
“亚洲人?你知道我们对亚洲不很了解,他们不像印度人。难道是马来人,或者安南人?”
“不,他们是中国人,准确点说,是自称社会主义信仰者的中国人”
“是这样”,劳拉显然不太满意丈夫绕来绕去的说法,帮忙解释道,“前天我和保罗想在参加弗里德里希(注:恩格斯)的告别仪式前,先去父亲(注:马克思)墓前告知一声。虽然他们俩都自称无神论者,但我还是希望他俩能够在天堂……哦,抱歉,我跑题了。在海格特公墓爸爸那里,我们注意到这三位中国人站在不远处,有些拘谨地向每一批经过那里的人搭讪些什么。我们给墓地献完花后,发现石碑前有一束鲜花上面的缎带写的是那种文字,你懂的,不是拼音文字那种,我们就猜想有没有可能是那几个亚洲人放的。我们特意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果然像之前一样,上来询问我们与墓主人的关系。有些鲁莽,不是吗?保罗”。
“也有些勇敢,亲爱的。让我来说完吧。他们自我介绍,是来自那个遥远的中国的劳动者。劳动者,很奇怪的自称。他们想在法国留学,本来想趁暑假结束前的9月初拜访老师的,但看到报纸上报道老师5号去世了,于是改变行程提前赶到伦敦,希望能参加老师的葬礼。但是他们在伦敦没有认识人,也不知道老师的葬礼的时间和地点”。
王月生向马克思的女婿自我介绍为劳动者,因为此时大清国还没有什么成体系的工人阶级,而他自己的出身是云南首富家族的一个家支的少爷,自己带来的几个伙伴也是他,或者说他的家族名义上,培养的他称为学员、外人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家丁或者是学徒样的人。所以他只好给自己安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不过,后世的英国工党和朝鲜的劳动党都是用的这个称呼,他觉得也没什么错。
“是先生自己要求葬礼只需最亲近的几位朋友出席,拒绝任何形式的排场,所以我们没有向报纸披露”,恩格斯的秘书兼遗嘱执行人露易丝插嘴解释道。
“是的,露易丝,这就是老师的意思。所以他们想了个笨办法,去了父亲的墓地,希望能结识卡尔(注:马克思)的朋友或学生,然后打探老师(注:恩格斯)的葬礼消息。他们在那里从早到晚呆了整整两天,据说公墓管理员都叫警察驱逐过他们”,保罗解释道,“我跟他们聊了巴黎,看来他们说的在巴黎是真的,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来看卡尔,他们说他们算是卡尔的学生,那种看老师的书自学的、没得到过老师亲自教授的学生。我问他们了解些卡尔和老师的什么观点和理论,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自从我把《共产党宣言》翻译到法国之后,我还从未在法国见过任何一位比他们更熟悉科学社会主义的欧洲,哦,包括美国,以外的人”。
“好吧,父亲和弗里德里希的东方信徒,他们来这个只有受邀的朋友才来的私人场合想做什么”,马克思的幼女艾琳娜半是好奇半是不豫地问。
“他们想以远方学生的身份参加这次葬礼,致悼词,还有…….”
“还有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还有,他们想唱一首歌。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猜想,哦,不,我保证,不是那种东方巫婆在葬礼上唱唱跳跳的那种。虽然我跟你们一样没去过中国,但我知道你们脑子里现在蹦出来的是什么画面。对了,对了,他们很细心,他们准备了这些,让我们看后决定。就是这些,这个是演讲稿,这个是歌词和曲谱。哦,如果可以唱歌,他们昨天已经请了旁边教堂的唱诗班的孩子们学习了这首歌,所以,你们放心,不是东方巫婆,是咱们的孩子们唱的”。
“保罗,你可没跟我说这些”,劳拉生气地一把夺过保罗手里的几张纸,三个女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几个女人抬起头来,彼此看了看,冲保罗点了点头。
德国社民党的代表卡尔·李卜克内西致悼词,他强调了恩格斯在无产阶级解放事业中的重要贡献,并称赞他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理论家,更是一个坚定的革命战士。他提到,恩格斯与马克思共同开创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为全世界无产阶级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