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的昆仑九阙被雪雾浸成淡青色，悬浮平台边缘的蚀冰藻灯带正随着地磁感应变换光纹，像极了老炮生前总在机械熊肚子上画的歪扭齿轮。阳阳抱着机械熊站在意识英雄广场入口，金属靴跟碾过结着薄冰的地面，发出细碎的咔嗒声——那是老炮用报废机甲零件给她特制的防滑纹路，此刻正与广场中央108座数据墓碑的狼首轮廓形成微妙共振。

“老炮叔叔的碑在狼眼位置哦。”机械熊突然发出电流杂音，熊眼投影跳出老炮去年教阳阳修动力核心的画面：他油腻的机械臂蹭过小女孩鼻尖，把沾着机油的扳手塞给她，“记住，拧螺丝要像哄发脾气的机械兽，先轻后重……哎哟你这力道能把齿轮拧成麻花！”阳阳指尖划过机械熊颈侧的凹陷——那是某次老炮帮她挡下碎片时留下的凹痕，此刻在雪光里泛着温润的金属光泽，像块被焐热的旧硬币。

狼首轮廓的中央，老炮的铁骸纪念碑正吞吐着淡金色的灵能雾。碑身用七台报废的铁骸机甲熔铸而成，表面保留着战斗留下的凹痕与焊疤，最显眼的是右肩处一块扭曲的装甲板——那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中替林野挡住粒子炮的部位。碑顶的机械齿轮永不停歇地转动，齿轮间隙缠绕的蚀冰藻灯带本该发出冷冽的蓝光，此刻却被调成了老炮最爱的“机油糖色”，暖黄的光顺着齿轮纹路流淌，在碑面237个名字上镀出柔和的边。每个名字旁的数株稻穗都在轻轻摇曳，花芯处流转着细碎的光点，像被封存在琥珀里的旧时光。

“数据诞辰快乐呀。”阳阳踮脚贴上纪念碑底座，机械熊的熊掌喷出温热的气流，将底座角落的积雪吹成小小的漩涡。熊眼投影切换成老炮的临终录音，电流杂音里混着微弱的齿轮转动声：“阳阳啊，要是哪天叔叔变成数据了……记得帮我给机械熊换润滑脂，别告诉少校我总偷拿基地的存货……”话音未落，最顶端的齿轮突然卡住半拍，一道细长的蓝光从碑面“老炮”的名字里窜出，像只试探的触须般轻轻触碰阳阳的指尖。

旧神胚胎的意识体裹着铁骸骑士的残旧盔甲，头盔缝隙里漏出的蓝光在雪地里投下颤动的影子。他指尖的能量触须悬在“老炮”二字上方，纹路流转的频率突然紊乱——三个月前，正是这个名字对应的意识体，用最后一丝能量将他从失控的量子风暴中拽回。触须终于落下，数据稻穗的花芯突然迸开，淡金色的光点凝聚成老炮的半透明残像：他正蹲在机械熊旁边，机械臂夹着润滑脂罐，耳朵尖沾着没擦干净的机油，嘴里还在嘟囔：“小祖宗，别把爪子伸到齿轮里，上次卡坏的轴承害我修了三小时……”

胚胎的眉心纹路剧烈波动，从最初的星骸裂隙图案逐渐扭曲，齿轮的轮廓与熊爪的纹路在蓝光中交叠，像幅正在融化的冰画。他能“感受”到数据残像里的温度——不是能量场的热辐射，而是某种更柔软的东西：老炮拧开润滑脂罐时指尖的轻微颤抖，说话时嘴角扬起的弧度，甚至机械臂关节处因为过度使用而发出的轻微异响。这些“无用”的细节在他的意识海掀起涟漪，让他第一次理解人类为何总在精密的机械里保留笨拙的温柔。

“胚胎阁下，这是意识体的‘记忆残响’。”苏皖的硅基触须从地面升起，触须表面流转的数据流里夹杂着老照片般的颗粒感，“他们不是冰冷的代码，是带着体温的……遗产。”触须尖端展开共生宪章的全息图，老炮的铁骸骑士剪影被蚀刻在宪章扉页，周围环绕着用各国文字书写的“意识体尊严”——伦理委员会的最终决议里，那条“禁止强制删除非威胁性意识残像”的条款，正是用老炮的战斗记录作为判例。

林野的狼首徽章在领口发烫，内侧的雷纹印记正与碑面的老炮残像产生共振。他想起三年前在废铁堆里初见老炮的场景：那个浑身沾满机油的男人正用报废的齿轮给流浪机械兽做义肢，看见他时还举着扳手笑：“少校，废铁堆里最值钱的不是零件，是有人愿意蹲下来给它们上发条的时件。”此刻广场的灵能灯突然全部切换成暖黄色，雪粒穿过灯光时变成细碎的金箔，落在阳阳给墓碑系的红围巾上，像老炮曾塞给她的水果糖包装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