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两岸的柳絮被暮春的疾风卷成旋涡,张择端站在虹桥栏杆旁搓了搓发麻的指节。他望着画绢上未干的墨迹——那艘即将撞上桥墩的客船在纸面摇晃,船夫们绷直的竹篙似要戳破绢帛,连带着把大宋最后的太平戳出窟窿。
\"张待诏!\"童贯的尖嗓穿透人潮。
画师将狼毫塞进袖袋,转身时撞翻卖青团的竹筐。碧玉色的团子滚进汴河,惊起水面下成团的朱砂色鲤鱼。他瞥见童贯紫袍下的金丝履碾过青团残渣,鞋底沾着的碎瓷片泛着汝窑特有的雨过天青色。
\"官家要在樊楼设清明宴,命你携《上河图》助兴。\"童贯甩开拂尘,露出袖口缝着的吐蕃密宗符咒,\"蔡相特意交待,把虹桥这段画得热闹些。\"
张择端躬身应诺时,嗅到童贯衣襟散发的龙涎香里混着腐肉味。这气味他三日前在城隍庙后巷闻到过,当时金国使团副使撒改的尸体正被开封府仵作验看,咽喉插着半截刻有西夏文字的骨笛。
暮色染红樊楼飞檐时,画轴在宴席间徐徐展开。宋徽宗醉眼扫过画中酒肆,突然指着某处笑道:\"这牵骆驼的胡商,莫不是照着金使模样画的?\"群臣哄笑中,张择端后背渗出冷汗——他今晨分明画的是回鹘商人。
二楼珠帘忽然晃动。叫好声里混入细微机括声,画师本能地侧身,一枚淬毒铁蒺藜擦着耳畔钉入画屏。他佯装整理画轴,瞥见三楼观景台闪过戴傩面的青影,那人的蹀躞带扣纹与童贯随从的制式相同。
子时的更鼓敲响时,张择端在画院烛台下发现蹊跷。画中虹桥西侧多出个撑油纸伞的女子,伞骨尖端指向樊楼方向。他用银针挑开伞面绢绸,夹层里掉出块带血渍的象牙牌——正是金国使团失踪的通行符节。
\"张待诏好兴致。\"清冷女声从梁上传来。黑衣女子倒垂而下,腕间银镯刻着摩尼教火焰纹,\"你可知这符节能打开金人埋在汴京的十二处火药库?\"她抛来半幅《推背图》,泛黄的卦象恰好覆盖在画中汴河段。
四更天的梆子声惊飞夜枭。张择端跟着女子潜入大相国寺地宫,佛龛后的密道石壁布满爪痕。女子点燃火折子照出墙上血书:\"元佑八年,童枢密使在此囚辽巫七昼夜\"。爪痕间嵌着的金箔,与今日童贯袖口符咒质地相同。
\"我叫阿灼,药王谷叛徒。\"女子突然挥刀劈开腐朽佛幡,露出后面整墙的星宿图,\"金人用《上河图》标注爆破点,童贯借西夏巫术炼尸兵,他们要的是...\"
地宫突然震颤。阿灼拽着画师滚进侧室,十八尊铜罗汉像眼冒红光,手中法器喷射毒针。张择端扯下画袋砸向机关枢纽,未干的《上河图》裹住转轮,墨汁渗入齿轮发出酸蚀声。阿灼趁机掷出药粉,烟雾中浮现金粉绘制的汴京地下河道图。
\"虹桥下的客船!\"张择端突然咳嗽着指向某处,\"画里船板厚度不合常理...\"话音未落,阿灼的弯刀已削下他半截衣袖。刀锋掠过处,三枚透骨钉钉入砖缝,钉尾系着的红绳与金使尸体上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