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渠想尖叫,却想起自己早已丧失听觉。黑水涌入喉管时,他看见漓江突然改道冲毁家乡,母亲举着陶罐接雨水的画面被巨浪拍碎。
十月霜降,灵渠正式通水。庆功宴上监工们痛饮漓鱼血酒,阿渠却盯着案几震颤的陶碗——水面浮现密密麻麻的怨灵面孔。他趁夜色逃往越城岭,发现山阴面的秦军粮仓早已霉烂,本该送到的粮车竟全是纸扎赝品。
\"水流逆了,人心也逆了。\"
戴斗笠的方士在渡口拦住他,手指蘸着漓江水在船板写字。阿渠从他唇形辨认出\"幽冥当铺\"四字,浑身剧震——那方士竟是半月前投水自尽的役夫同伴!
\"每滴逆流水都是刑徒的泪。\"方士的幻影指向湘江源头,\"去苍梧之野,挖开第九根陶管。\"阿渠发疯似的刨开淤泥,在陶管内侧看到自己的名字——这根输水管正是用他家乡泥土烧制,管壁上母亲的脸正在融化。
冬至日,阿渠重返幽冥当铺。掌柜的算盘珠已换成漓江鹅卵石,声音直接震动他颅骨:\"想赎回听觉?拿灵渠千年因果来换。\"
阿渠举起铁镐砸碎陶管,湘漓二水突然咆哮着对冲。浪涛中浮现三百刑徒的虚影,他们脚镣串联成青铜锁链,将掌柜的傩面勒出裂痕。阿渠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母亲站在干涸的家乡河床上微笑——他的血渗进陶管缝隙,逆流之水终于回归正道。
三个月后,南征大军发现灵渠莫名干涸。而在苍梧之野的乱葬岗,三百具刑徒尸骨耳中都长出了漓江特有的凤尾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