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诏狱的马车碾过林道的声音还在耳畔,他望着那枚被血浸透的鸡毛信,后背上被落叶划伤的伤口正随着心跳一阵阵地抽痛。
玉戒烫得像块烧红的炭,贴着皮肤的地方已经泛起了薄红——这是古戒在警示危险,还是在催促他行动?
\"苏先生?\"
赵高的声音像根冰锥刺进后颈。
苏然抬头,看见那宦官佝偻的身影正站在猎亭阴影里,嘴角的笑纹像条毒蛇的信子。
他身后的内卫早已退下,只剩董雪掉落的木樨还躺在青石板上,沾着半滴干涸的血。
\"陛下让您回章台宫候着。\"赵高的拐杖点了点地面,\"通敌案牵扯甚广,您最好...莫要轻举妄动。\"
轻举妄动?
苏然望着他袖中露出的半截黄绢——那是方才搜走董雪密信的封套。
他想起今早董雪在书阁里整理帛书时的模样,她垂落的发丝扫过竹简,说要把\"时空之门\"的记载再誊抄一遍,\"省得古戒出问题时手忙脚乱\"。
现在那些帛书怕已被赵高翻得粉碎,而她的手,此刻正被铁链锁在诏狱的石墙上。
喉间的腥甜涌得更凶了。
苏然猛地转身,玄色衣摆扫过嬴政掉落的剑。
剑刃映出他发红的眼尾,他突然想起董雪说过的\"时空将裂\"——难道古戒的异变,真与这场阴谋有关?
\"苏某告退。\"他压着声音,不让颤抖漏出来。
经过赵高身边时,闻到那宦官身上浓烈的熏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董雪的血。
章台宫的宫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苏然站在书阁前,望着满地狼藉的竹简,突然听见廊下传来木屐声。
李斯的身影出现在月光里,广袖上绣的云纹被风吹得翻卷,像要飘进夜空中。
\"丞相。\"苏然行了一礼。
李斯没说话,只是伸手捡起脚边一卷被撕坏的《商君书》。
他的指节泛着青白,指甲缝里还沾着墨渍——显然刚从丞相府赶来。\"项梁觉得蹊跷。\"他突然开口,\"楚地三族上月才献了铜矿,这时候起兵,粮草从何而来?\"
苏然心头一跳。
李斯这是在暗示有人暗中资助叛军?
他望着李斯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前日在咸阳宫议事时,这位丞相还在为推行郡县制与淳于越争执。
此刻他眼底的警惕未消,却多了丝隐晦的探究。
\"董姑娘...\"苏然刚开口,李斯便打断他:\"赵高今早去过少府监。\"他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珏,在掌心搓了搓,\"冯去疾的长子在廷尉署当差,管着诏狱的轮班记录。\"
月光落在玉珏上,映出李斯指腹的茧。
苏然突然明白——李斯虽对他带来的新事物始终保持距离,却也清楚赵高的权势膨胀对大秦意味着什么。
他没明说支持,却给出了关键线索:要救董雪,得从诏狱的守卫换班入手。
\"谢丞相指点。\"苏然弯腰时,玉戒在袖中轻震。
李斯看了他一眼,将玉珏重新收进袖中:\"陛下今夜在咸阳宫批折子。\"说完转身离去,广袖带起的风掀动满地竹简,有片写着\"治世不一道\"的残页,恰好落在苏然脚边。
夜漏过了三刻。
苏然站在章邯府外的巷子里,望着门楣上\"破虏\"二字被月光镀成银白。
这位新晋的统兵官虽年轻,却因在北击匈奴时崭露头角,深得蒙恬看重。
苏然记得半月前在演武场,章邯曾握着他设计的连弩感叹:\"若早有这物,何愁匈奴不灭?\"
门环刚扣响,门便\"吱呀\"开了。
章邯穿着家常的葛衣,腰间还挂着未解的剑穗,显然还未安歇。\"苏先生?\"他眼尾泛红,像是刚喝过酒,\"可是出了什么事?\"
\"董姑娘被关诏狱了。\"苏然直入主题。
章邯的酒意瞬间散了。
他猛地攥住门框,指节发白:\"我昨日还见她在尚食局教小宦官做糖蒸酥酪!\"他转身抓起案上的虎符,\"诏狱的守卫是卫尉寺管的,我有个旧部在卫尉寺当值,能换今夜的巡卒——\"
\"不可打草惊蛇。\"苏然按住他的手腕,\"赵高要的是我乱了方寸,我们得先混进去。\"他摸出古戒,戒身的纹路在夜色里泛起幽蓝,\"这东西能感应到董姑娘的位置。\"
章邯盯着那枚戒指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苏先生总说这是'上古神器',我原当是戏言。\"他抽出腰间的剑,\"今夜子时三刻,我带二十个亲兵伪装成巡逻队,在诏狱后墙放火盆——你顺着火光找,狱卒换班时守卫最松。\"
苏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