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的第三根肋骨被凿穿时,血水顺着骨管滴落在龟裂的陶盘里。月光透过兽皮帐篷的破洞,照得骨屑像磷火般漂浮。他颤抖着将尚带体温的骨管凑到唇边,吹出的却是妹妹临终时的尖叫。
\"不够通透。\"巫祝的青铜锉刀抵住他第四根肋骨,刀刃上还沾着昨日那个羌族少女的骨髓。帐篷外传来青铜马车驶过的声响,十二对包金车轮碾过朝歌城的石板路,那是前往鹿台献祭的队伍。
阿冉的视线开始模糊。自从妹妹被装进青铜甗烹煮,他的眼睛就蒙上了永不消散的血雾。巫祝解开他身上的麻绳,将新鲜凿下的肋骨扔进火塘。骨管在烈焰中蜷曲成古怪的弧度,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哨音。
\"你的眼睛。\"巫祝突然掐住阿冉的下巴,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他空洞的眼窝,\"用它们换埙孔的位置。\"
黑雾在子时三刻渗入帐篷。阿冉摸索着去抓火塘里的骨埙,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滚烫的陶土,而是冰凉的玉质表面。当铺的黑玉屏风在火堆余烬中显现,甲骨文在骨埙表面游走如蝌蚪:\"典肋骨换亡魂归乡,以双目为契。\"
阿冉听见妹妹的笑声。那支被煮化的骨笛正在黑雾中重组,笛孔里渗出淡青色的髓液。他抓过巫祝的青铜刀刺向自己眼窝时,帐外突然传来玄鸟的悲鸣,整个朝歌城的青铜器都在共振。
失去双目的第七日,阿冉跪在黄河渡口。骨埙的七个音孔正在渗出黑血,每个孔洞对应着他被取走的肋骨。当埙声响起时,河面浮起无数苍白的手臂——那是三十年来被献祭的羌人骸骨,正在从河底淤泥中苏醒。
渡船在骸骨们的攀爬下倾覆。阿冉听着商人们的惨叫,骨埙的音调陡然升高。腐朽的指骨抓住他的脚踝,妹妹的头颅从河心缓缓升起,长发间缠绕着水草和青铜鼎的残片。她的颧骨上烙着契约文字,那是阿冉在黑暗中签下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