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四年(公元前 119 年),成都西郊的盐井蒸腾着刺鼻的硫磺味,三十名盐工正小心翼翼地用陶罐舀起滚烫的卤水。盐官张桓的皂靴重重地踩在结满盐晶的地面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他抬头望向井架,七具尸体在风中轻轻摇晃,这已是本月第三批被井毒熏死的罪徒。他们青紫的脸庞上凝结着细小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灞陵冬日里那冰冷的冰棱。
未央宫前日送来的诏书还在张桓怀中,烫得他心口生疼:“益州盐官岁供不足,当夺爵。” 张桓的手紧紧攥着腰间的银印青绶,这小小的印绶,是张家三代人用七条性命换来的。父亲任盐官时,遭遇井喷事故,半截身子至今还封在自贡盐井下;兄长因私放煮盐罪徒,被无情地腰斩于咸阳东市。
“大人,第五口井又枯了。” 老盐工赵三蹒跚着走来,递上一块带血的盐砖。盐砖上布满裂纹,暗红的液体正从裂纹间缓缓渗出。上月新开的盐井突然涌出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三百刑徒辛苦煮出的盐,竟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而此时,长安派来的御史已到蜀郡,张桓的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张桓独自来到废弃的卓氏盐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坍塌的灶台间突然漫起阵阵黑雾。紧接着,二十八盏白骨灯笼在残垣上幽幽亮起,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青铜傩面掌柜坐在暗处,手中的算盘拨弄着盐粒,发出清脆的声响:“典当良知,换盐产倍增。”
“我要保住盐官之位!” 张桓猛地扯下官帽,露出早生的华发,眼中满是决绝与无奈。掌柜手中的龟甲契约浮现出血色的文字:“以盐工魂魄为引,良知抵价。” 当票右下角的夏代龙玺重重盖下的那一刻,井架上的尸体突然缓缓睁开眼睛,盐晶从他们空洞的瞳孔里簌簌掉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十日后,奇迹发生了。盐井涌出雪白的卤水,新制的牢盆铁锅昼夜不停地运作着,煮出的盐堆积如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长安来的御史尝了一口盐,竟露出惊喜之色,称吃出了兰草的甘香,当即奏报 “益州盐官治绩卓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