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窃花(1 / 2)

饭后游走河畔,看到油菜花正开的灿烂,随手摘下一朵,突然想到“窃书不算偷”一句,有感!琢磨写下《窃花》

惊蛰后的第三场雨,我站在河畔的油菜田里,金黄的波浪在风中簌簌低语。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也是这样微雨的清晨,八岁的我躲在篱笆后,将邻家刚开的油菜花偷折了满襟。那时总以为\"偷香窃玉\"是这般窃窃的欢喜,却不知这四字原是深宅大院里的秘辛。竹篱上的露水打湿了鞋,攥着花茎的手心沁出温热的汗,倒比沾着晨露的花枝更潮湿三分。

江南的春天总是被油菜花洇染得温软。我们这群野孩子总在田埂上逡巡,趁守田老人午睡时,将开得最艳的花枝拦腰折断。碎金似的花瓣落在粗布衣襟上,竟比母亲妆奁里的绢花更亮堂。记得《宿新市徐公店》里\"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我们追的何尝不是那抹转瞬即逝的春色?只是年少的指尖留不住黄蝶,倒把油菜花的蜜香蹭得满身都是。有时被逮个正着,守田的老人也不恼,只捏着铜烟锅敲我们脑壳:\"油菜花要结籽的呀\",可我们哪里听得进,转个弯又钻进另一片金色海洋,把警告揉碎了撒在风里。

偷花这毛病,竟随着年岁渐长愈发难改。十岁那年中秋,我翻过学校的矮墙去折丹桂。月华如水漫过朱砂色的花粒,忽听得墙外有人吟\"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惊得我跌坐在满地落花里。后来才知是李清照咏桂花的词,倒像是专为那夜仓皇的窃花人写的注脚。偷藏在书包里的桂枝熏透了课本,老师在讲《爱莲说》时,我的手里还粘着细碎的金粟。同学笑我衣襟带香,却不知是偷来的秋魄在袖底游荡。那枝丹桂在青瓷瓶里萎了半月,最后被母亲晒成香囊,倒比任何诗书都更早教会我何为\"零落成泥碾作尘\"。

二十岁离家读书,雪夜里读到陆放翁\"何方化作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竟连夜冒雪去折梅。琉璃世界里的红梅冷得扎手,却让我想起江南的油菜花。原来不论偷的是金蕊还是红萼,骨子里贪恋的都是那点不管不顾的春意。宿舍窗台上的搪瓷缸里,清瘦的梅枝与暖气片蒸腾的水汽缠绕,总让我想起老宅灶台上煨着的腊八粥——母亲总说偷花的孩子该喝些清粥降降心火。只是这梅枝太清瘦,插在搪瓷缸里,总不如故乡油菜花泼辣,随便往陶罐一塞就是满室流金。同寝的北方同学不懂这执念,笑说\"你们南蛮子连采花都带着股子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