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白扶着门框,一步步地挪回卧室,脚步轻得像怕惊扰到一场还未结束的梦。
林恩还睡着,侧躺着,眉头紧锁,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痛苦缠斗。他的睫毛微颤,呼吸沉重不稳,额头浮着一层薄汗。就算在梦里,他也无法安宁。
邱白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原本该是安全感的睡姿,如今却仿佛藏着某种令人窒息的隐秘。
他小心地躺回林恩身侧,身体的酸痛仍在提醒他昨夜的一切。床垫微微下陷,林恩似乎有所察觉,往他那边微微靠了靠,却没睁开眼。
邱白没有再躲,只是把脸埋进枕头,靠得很近,鼻息间能闻到林恩熟悉的体温味道。他静静地躺着,手指蜷起,指腹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掌心,像在确认那份温度还在不在。
“这次……”他心里默念着,眼眸微敛,“我生气了,先生。”
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领带,不是因为那句“看着我”。
而是因为——你变得我不认识了。
你说过保护我,可昨晚你像是在惩罚自己,而我只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他没有说出口,只让呼吸渐渐归于平稳,在林恩的怀里静静地闭上了眼。
窗外雨停了,秋晨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照进来,洒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空气中还残留着薰衣草的味道,只是那味道已经淡到几乎分辨不清。
邱白靠着林恩,像在等待一个解释。
或者一个迟到的道歉。
床垫下沉着他和林恩的体温,褥单有些凌乱,缠在脚踝像风干后皱起的落叶。邱白侧着身,额头贴着林恩裸露的肩胛,指尖不自觉地勾住对方的一角被子,像是习惯性地抓住了某种依赖。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睛睁着,没焦距地望着前方,像是盯着空气中一团看不见的雾。
脑海里仍是一团乱麻。
昨晚的细节不断在脑中闪回,不止是疼痛——还有那种压迫感,那种陌生的距离。林恩的眼神,那一瞬间仿佛藏着谁都靠近不了的深渊,像他根本不是在面对自己,而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对抗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些伤痕,是谁留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心像被风吹过的纸张,忽而扬起,又忽而落地,没有归处。他曾以为自己是林恩生活中那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可昨晚,他却像一块被迫承受风暴的小礁石,只能任雨拍打、任海啸席卷,却连一句“停下”都显得那么轻薄无力。
他并不是不疼,更不是不怕。
只是他爱林恩。只是他心软。
他不是没有察觉那些异常的细节——林恩越来越晚回来,身上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被他抱住时,肌肉会下意识地僵硬一下。梦里惊醒的频率也高了,尤其是最近,几乎每晚都在眉头紧蹙中沉睡,像是和时间赛跑一样焦灼。
“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不是普通人,那我是什么?他把我牵进了怎样的世界?”
“我一直觉得他温柔,是因为爱。但如果温柔只是他的选择,不是本性……那我还能相信什么?”
他的呼吸有些乱,脑子里全是碎裂的片段。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该靠近林恩。是不是一切的开始就只是命运为了嘲弄他精心编排的一场戏。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却已经没了焦点。
秋晨的空气还带着雨后的潮意,房间里温度不高,林恩的体温却像无声的火炉,把他从心底暖到皮肤。他紧了紧身上的被角,最后一丝意识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慢慢地,睫毛落下,思绪沉进柔软的梦境深处。
梦里一片模糊,他好像又回到了孤儿院的老榆树下,风吹起他画纸的边角,远远的,有谁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不是先生的声音,却带着相似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