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姜看着两个小孩可怜兮兮地待在这里,她一向不喜欢小孩,但乖巧懂事的孩子除外。何况她们也算是故人托付过来的,就算对方抱着一种来都来了就是你了的丢烫手山芋一样的心态,也不代表她没有被托付某种无形的信任。
“我记得你的名字,伏黑惠,对吧,”良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清透的眉眼是夏日树梢的清风,是一汪清冷却不寒凛的泉水,就这样在春天的尾巴上为他们的命运捎来了夏日的鼓噪生机,用逐渐丰满的羽翼遮住了这些天以来连绵的恼人细雨,“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了。”
接手两个孩子并不是难事,良姜已经没有那么忙碌,规划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开始的头疼不过是对不负责的大人的埋怨,这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
不过怀抱着某种奇怪的别扭,良姜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夏油杰,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对夏油杰撒了谎,本来定好的行程里有了半年的空窗,是她留给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时间,适应她和咒术界的时间。
没有花费多少气力,良姜获得伏黑惠的认可和津美纪的崇拜简直轻而易举,这个小女孩对于看不见的大姐姐有奇怪的情结,伏黑惠不甚明白,良姜却知道,她夜晚留在女孩枕边的写满了笔记的书籍,对只敢在深夜独自流泪的女孩的拥抱和慰藉,都被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接收到了。
良姜在夏油杰身边时,是安心的也是警惕的,她担心着一切有可能伤害到少年的事物,如果是规则那就重塑,如果是敌人那就粉碎,她小心呵护着在她眼中脆弱的夏油杰,恪守着心里的准则靠近,又在恰当的距离停下,不肯再走上前一步。
但照顾着两个小孩的半年,良姜体会到了难得的清静,她不用殚精竭虑地思考如何挖空咒术界,不用时刻警惕着提防未知但熟悉的敌人,她可以走下钢丝,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睡觉。
她们亦师亦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在短短一个月里变得亲密而融洽,难以割舍。
良姜险些要在安逸中一直睡下去了,教津美纪一些她认为有意义的东西,捉弄学习做饭的小惠,给他们买可爱的睡衣,联合津美纪给伏黑惠扎五颜六色的小辫子,在他从学校回来后的黑脸里哈哈大笑……
好幸福啊,幸福得就像她在沙发上处理公务睡着时面冷心软的伏黑惠起床小心披过来的毯子,津美纪留在茶几上的写满稚嫩字迹的读书心得,熨帖地仿佛她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平静、温和的生活。
但美梦总会醒的,良姜不会允许自己沉溺在短暂的欢愉里,走的那天风和日丽,是个好日子,她在冰箱里放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墙上贴了写满叮嘱的便利贴,属于她的书和毯子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好像她只是暂时出了个门,过段时间还会回来跟他们聊天,抱抱她最喜欢的抱枕,逼着伏黑惠夹在她们女孩子之间玩幼稚的你画我猜。
但良姜知道,她没有时间了。
所以走的时候,她像离开的禅院甚尔一样,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