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州狼兵的粮袋(2 / 2)

荀彧默默数着城头坠落的守军。第七具尸体摔在墙根时,他注意到那人怀里掉出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荷包很快被奔逃的守军踩进泥里,就像那些被烧成焦炭的降卒,最终都会变成史书上一个墨点。

日头升到中天时,第一批云梯已经架上城墙。有个独眼的降卒队长突然嚎叫着往后退,他左手的三根手指昨夜刚被切去——那是偷藏半块麦饼的代价。督战队的马蹄声从背后逼近时,他发了疯似的用头撞向云梯,脑浆溅在包铁的木桩上,倒比活着的模样更像个完整的人。

曹操在午后小憩时做了个梦。梦里三十万降卒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他们不再跪拜,而是手挽着手在麦田里跳傩戏。领头的鬼王戴着荀彧的进贤冠,手里捧着程昱的人头碗,碗里盛着许褚的眼珠子泡的酒。

惊醒时帐外传来捷报。曹洪盔甲上还沾着脑浆,说话时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热气:\"东门破了!那些黄巾贼啃断了守将的喉咙!\"曹操抓起佩刀往外走,刀鞘撞翻了案头的砚台,墨汁泼在昨夜吃剩的骨头上,像极了文人画的写意残梅。

残阳如血时,曹操站在徐州城头俯瞰他的新领地。西南角有处宅院还在冒烟,几个士卒正从井里打捞首饰匣子。他突然想起那个被割了舌头的降卒,不知那具尸体是否已被野狗分食。晚风送来焦糊的肉香,不知是焚烧尸体的味道,还是庖厨在烤庆功的羔羊。

荀彧捧着新的粮册过来时,曹操正用刀尖挑着块烤肉。油滴在城墙的青砖上,引来一队蚂蚁顺着砖缝搬运残渣。\"阵亡两万七,还剩二十七万张嘴。\"文士的声音比往常更哑,\"新缴的粮草...够半月。\"

曹操突然把烤肉甩向城墙外。肉块在空中划出弧线,惊起几只啄食尸体的乌鸦。他望着那些盘旋的黑影笑道:\"够喂饱这些食腐的扁毛畜生就行。\"暮色里传来降卒营地的喧哗,不知是谁在唱黄巾军的旧民谣,曲调很快被鞭笞声打断。

当夜军中庆功宴持续到三更。曹操中途离席时,看见伙夫们正在宰杀缴获的牛羊。有个年轻伙夫盯着砧板发呆,他握刀的姿势让曹操想起白日那个撞梯而亡的降卒。月光照在油亮的刀面上,恍惚间刀刃似乎沾着未干的人血。

回帐途中经过伤兵营,曹操驻足听了会儿此起彼伏的呻吟。有个断了胳膊的降卒正在说胡话:\"娘...馍...凉了...\"军医往他嘴里塞了把草药,呻吟立刻变成含混的呜咽。夜风吹动帐帘,漏出几缕混着血腥与腐臭的暖风。

次日清晨,程昱来报降卒整编完毕。新组的青州兵正在校场操练,木枪捅刺的破空声惊飞了栖在旗杆上的麻雀。曹操望着那些麻木挥枪的身影,忽然想起洛阳太学里的莘莘学子——都是整齐划一的动作,只不过学子们手里捧的是竹简而非兵刃。

正午时分,哨骑带来袁术调兵的消息。曹操嚼着新蒸的粟饭,米粒间夹杂着未筛净的砂砾。他望着案头的地图,手指在\"寿春\"二字上反复摩挲,直到把那个\"春\"字蹭得模糊不清。帐外传来青州兵练习冲锋的吼声,恍惚间竟与三十万降卒的哀嚎有几分相似。

荀彧进来时,正看见主公对着地图发笑。那笑声像钝刀刮过陶罐,听得人后脊发凉。文士默默将新写的《屯田令》草稿收进袖中,昨日被塞过泥团的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