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钧眼中的怒火已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盯着那块刻着恶毒碑文的石碑,又看看楚灵犀匕首尖上那撮混着致命晶粉的坟土。师父用血指引的“生门”,被沈墨布下了如此歹毒的陷阱。这不仅仅是要杀人,更是要榨干闯入者最后一点价值,如同他对师父做的那样!
“生门?”沈承钧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就算是地狱之门,今天也要劈开它!”话音未落,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发力!
“锵——!”
长剑出鞘,剑光如一道撕裂昏暝的雪亮匹练,带着沈承钧胸中压抑已久的悲愤与决绝,毫无花哨,以最刚猛最直接的方式,朝着那座刻着“天机叛徒洛九霄之墓”的冰冷石碑,狠狠劈下!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荒坟岗炸开!
坚硬的石碑在灌注了沈承钧金丹巅峰灵力的剑锋下,如同朽木般应声而裂!碎石混合着大量灰白色的坟土,如同爆炸般向四面八方激射!尘土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一片呛人的灰雾。
就在石碑彻底碎裂、坟堆被狂暴剑气炸开一个巨大豁口的瞬间——
“小心!”楚灵犀的警告声尖锐地响起,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弥漫的尘土中,异变突生!
那些被剑气激荡而起的灰白色坟土,那些混杂着无数致命晶石粉末的尘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唤醒!无数细微的、冰冷的晶粉颗粒,在弥漫的尘土中骤然亮起!
不是璀璨的光芒,而是一种极其幽暗、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冰冷磷光,密密麻麻,如同亿万只被惊扰的嗜血萤火虫!
它们不再是死物般的尘土,而是活了过来!形成一片笼罩数丈方圆的、闪烁着冰冷幽光的尘雾之网!这光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吸扯之力,如同无数张看不见的贪婪小口,疯狂地攫取着范围内一切生灵散发出的灵力波动!空气都在这恐怖的吸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沈承钧首当其冲!他刚刚爆发全力劈碎石碑,灵力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那片冰冷幽光的尘雾之网瞬间将他笼罩!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吸扯力量猛地作用在他身上,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管同时扎进了他的经脉气海!体内原本奔涌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狂泻!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持剑的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稳!眼前阵阵发黑,那冰冷的幽光如同鬼魅,贪婪地舔舐着他生命的本源。
“沈七!”钱多多魂飞魄散,想冲过去,却被那恐怖的吸力场边缘波及,只觉得体内灵力蠢蠢欲动,吓得他赶紧又缩回一步,脸色发青。
楚灵犀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幽光亮起的刹那,她双手已如穿花蝴蝶般舞动,数道绘制着繁复朱砂纹路的黄色符箓从她袖中激射而出!符箓并非射向沈承钧,而是精准地打向沈承钧身体周围的地面,呈一个奇特的三角方位。
“天地无极,秽气分散!破!”
随着她一声清叱,那三道符箓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光并非攻击,而是瞬间形成一个倒扣的金色光罩,将沈承钧连同他身边一小片区域牢牢护在其中!金光与外面那幽暗冰冷的晶粉尘雾猛烈碰撞,发出滋滋啦啦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刺耳声响!
金光护罩剧烈地波动着,表面涟漪不断,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总算暂时隔绝了那恐怖的吸灵之力。
沈承钧压力骤减,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体内灵力被强行抽离的虚弱感让他心有余悸。他看向光罩外那片如同活物般涌动、闪烁着冰冷幽光的晶粉尘雾,又看向护罩内地面——那是被符箓金光强行压制、暂时失去活性的晶粉,灰白中混杂着点点冰冷的幽暗。
楚灵犀维持着法诀,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支撑这隔绝护罩并不轻松。“快看!”她急促地喝道,目光死死盯着被沈承钧一剑劈开的坟堆深处。
弥漫的尘土在金光照耀下渐渐沉降,露出了石碑碎裂后露出的景象。哪里是什么埋骨之地?石碑底座之下,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陈腐气息的风,正从洞口里幽幽地吹出来,拂过三人的面颊,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洞口边缘的石块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在符箓金光的映照下,几个模糊的、仿佛用利器匆匆划下的古老文字,隐约可见。
钱多多举着灯,壮着胆子凑近了些,眯着小眼睛努力辨认。灯光摇曳,照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并非完整的句子,更像是一个潦草的印记,或者…一个编号?
“癸…癸亥七?”钱多多不确定地念了出来,胖脸上满是疑惑,“这…这啥意思?”
楚灵犀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比沈承钧刚才还要难看!她维持着护罩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失声低呼:“癸亥七?是…是幻音教骨笛上的那种死士编号!” 她猛地想起在归墟海沟夺骨笛时看到的刻痕,与眼前石壁上的印记,那扭曲的笔画,恶意的转折,如出一辙!
沈承钧的心也沉了下去。幻音教的死士编号,刻在沈墨为师父设立的“坟墓”地道入口?这绝非巧合!这条地道,根本不是什么“生门”,而是沈墨精心布置的另一个致命陷阱!那些吸灵的晶粉是陷阱的第一层,这刻着死士编号的地道入口,就是第二层!里面等着他们的,恐怕是比晶粉更可怕的杀局!
冰冷的洞风持续吹拂着,如同地狱的呼吸。洞口深处一片漆黑,那黑暗浓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也吞噬着人的勇气。金光护罩之外,幽暗的晶粉尘雾依旧无声地翻涌着,闪烁着贪婪的冷光。护罩之内,刻着“癸亥七”的冰冷石壁,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
是退?外面是遍布吸灵晶粉的绝地,沈墨的追杀随时可能降临。
是进?眼前是刻着死士编号、通向未知深渊的地道,里面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幻音教最冷酷的杀手。
楚灵犀维持护罩的指尖微微颤抖,金光在幽暗晶雾的侵蚀下明灭不定。钱多多举着灯,豆大的汗珠从胖脸上滚落,灯光映着他眼中巨大的恐惧,在刻着“癸亥七”的石壁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沈承钧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嘴角因灵力被强行抽离而渗出的一丝血迹。他看了一眼护罩外那贪婪翻涌的晶雾,又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吹拂着地狱阴风的洞口。师父的血图,沈墨的陷阱,幻音教的死士编号……所有线索都绞在这漆黑的洞口。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带着晶粉的冰冷和地底陈腐的土腥味,直冲肺腑。长剑还握在手中,剑锋上残留着劈碎石碑的决绝。
没有言语。他抬脚,靴底踏在散落着失去活性晶粉的冰冷地面上,一步,朝着那刻着“癸亥七”的幽深洞口,迈了进去。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楚灵犀和钱多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也看到了别无选择的决然。金光护罩随着楚灵犀的移动而移动,两人紧随其后,身影也消失在洞口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洞口外,荒坟死寂。只有那幽暗的晶粉尘雾,依旧无声地翻涌着,闪烁着冰冷的光,如同无数只窥伺的眼睛。风穿过残碑,呜咽声更凄厉了。石碑的残骸散落在翻开的坟土上,“天机叛徒”几个字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狰狞。地道深处,死寂无声,仿佛刚才进去的三人,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