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观星台仿佛浸在一片银河里。
童芷语将苍璧星盘悬于八卦阵眼,二十八宿的光纹顺着青铜凹槽流淌,在琉璃台面上勾勒出立体的星图。文帧秋盘膝坐在天权位,膝上青圭琴映着星光,每根琴弦都凝着露水。
\"起阵。\"玉晓熙的星玺轻叩台沿。清脆的磬音荡开时,慕洛筠手中的碧心鉴浮空而起,镜面将星光折射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在四人之间织就一张流动的光网。她指尖轻点镜缘,吟诵声伴着夜风散入星海:
\"梦里海棠依旧,沧渊如故,水镜扶光。既驾东曦,灵籁翠微苍凉。笑相敬、青梅煮酒,论豪英、觥筹酣饧。问参商,缘生何处?青冥苍茫......\"每吟一句,碧心鉴就亮起一分。
\"冬藏...\"慕洛筠浅笑低吟,含着无限怀念,“闺期文会,棠梨煎雪,诵吟噙香......”
镜中浮现出四人少女时代的剪影——慕洛筠逗引廊下的绿鹦鹉念诗,文帧秋抚琴驱散啄果子的雀鸟,童芷语捧着星图蹙眉推算,玉晓熙捏着面塑笑出梨窝。海棠树下,四人言笑晏晏,将棠梨果实融入岁冬收集的梅雪煎制小吃,用山上采摘来的青梅酿酒......
“碧落纤凝,未知冰魄授此乡!”慕洛筠声音突然哽咽一下,转而又泪中带笑继续吟道:“泪轻挼、管彤旃裘,昱华章、书尽玄黄。莫相忘,曲中惊鸿,唱彻斜阳。”
镜中画面变成现代海棠社工作室:大家熬夜讨论非遗特展方案,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一张张年轻的脸。最后定格在穿越前夕,众人举着\"镜花缘\"酒碰杯的瞬间。
\"为证礼乐维新之道,我闺蜜四人就以此旧词意境,谱就新曲。”玉晓熙击磬宣布。
文帧秋的琴音就在这时切入。起调是《诗经·郑风》的缠绵,却在第三拍突然转为俚乐的即兴。更妙的是,她左手按弦的姿势分明是古法\"吟猱\",右手却用了现代轮指的技巧。
慕洛筠将竹箫置于唇边,悠扬的洞箫声响起,在光网中与琴音交织,宛如缕缕轻烟,袅袅而上,杳妙和云绝,依微向水沉。夜风中,她的衣袖飘起,露出腕间冰玉手环——那上面新生的符文正随着旋律闪烁流动,仿似潺潺清泉。
童芷语蓦然将星盘一倾。银河虚影倾泻而下,与琴音碰撞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音波。玉晓熙立即将星玺按在台面,那些音波顿时具象成无数发光的小人:有的在击编钟,有的在吹萨克斯,甚至还有弹电吉他的虚影。
\"既然要新——\"文帧秋突然翻腕,琴身立起如琵琶,\"就新得彻底!\"
最后一个泛音化作实质的星光棠梨,纷纷扬扬洒向全城。
东城织坊的流苏茶树感应到乐声,花枝上新结了无数花苞;西城兵械库的兵器自动共鸣,兵法纹路里流动起乐谱般的金线;最神奇的是北城药圃,雪见草在月光下疯狂生长,草叶上凝结的露珠里都藏着个微缩的礼乐符文。
君子国那位年轻乐师突然跪地痛哭。他袖中滑落半卷偷记的谱子,墨迹未干的音符正在纸上跳动——每一个都变成了棠梨的形状。
唯有叔孙通站在阴影处。他攥着的\"雅乐正音\"竹简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黑雾。当《棠梨煎雪》奏到高潮时,简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凤鸣——原来这竹简里真的封存着一缕《大韶》残魂,只是被君子国用禁术扭曲了千年。此刻残魂挣脱束缚,化作一只半透明的火凤冲霄而起,在星河中盘旋三圈后,突然俯冲向文帧秋的琴弦。
\"帧秋小心!\"慕洛筠出声提醒。
火凤却在触及琴弦的刹那散作漫天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浮现一个古老的乐符,正是《大韶》失传的第九成——\"凤仪\"之章。这些音符自动嵌入《棠梨煎雪》的旋律,在尾声处绽放出九重虹光。
叔孙通的白须在虹光中剧烈颤抖。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时的话:\"或许,雅乐未绝,只是等不到能听懂的人。\"老泪纵横间,他颤抖地取出随身玉笛,吹出一个喑哑的音符——那是君子国太常代代相传的\"引凤调\",三百年来无人能奏响。
笛声加入的刹那,整座观星台亮如白昼。童芷语的星盘显示,昴宿与心宿二首次连成直线——这是《乐纬》记载的\"圣乐天成\"之象。
随着新曲,海棠郡所有钟鼓自鸣。百姓们推窗看见,夜空中的星河竟凝结成一行发光的小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