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捽早备!\"武伯骋头也不回地反手拍向某处机关。城池四角升起陶管,喷出的却不是火焰,而是混着石灰的水雾,\"《备城门》云'火捽用于阻断非焚烧',这些药水只会迷眼,不伤性命。\"
最后一个木偶在雾中踉跄时,慧恩突然掷出右剑。剑身穿过木偶腋下铠甲缝隙,将它钉在墙上,却连漆皮都没刮破。她转头看向程无咎:\"'备者,国之重也'——我们备的是生路,不是死路。\"
寂静笼罩离宫。阿琥变成白猫,讨好地蹭了蹭程钜子的衣角。老人忽然大笑,竹杖在地上连敲三下:\"善!'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尔等今日方得墨守真意。\"
武伯骋长舒一口气,刚要起身,却听\"咔嚓\"一声——他蹲得太久,屁股一用力,裤缝处裂了道口子。慧恩的剑光立刻舞出一团光幕帮他遮羞:\"师父你可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我也妹想到啊!\"武伯骋哭丧着脸保持蹲姿,\"阿琥快来挡着!\"
白虎翻了个白眼,甩着尾巴踱到他身前,尾巴尖故意扫过他鼻尖。
问道官们的笑声中,程无咎将竹杖往地上一顿:\"最后一问:试论墨家机关造御术的本质。蹲着的就算了,站着的小丫头且说说看吧!\"
慧恩眉心的竹叶纹闪过一丝流光,她接收到启示,瞬间安心,清清嗓子,背起小手身板挺直,一本正经地回答:“叶子曰:墨家机关造御术的本质,是以‘兼爱’为初心、‘非攻’为边界、‘逻辑’为工具、‘实用’为目标的技术哲学。正如《墨子·鲁问》所言:‘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 墨家将技术视为实现社会理想的载体,其思想与实践为后世科技伦理与工程哲学提供了重要的历史镜鉴。”
“精辟!”程无咎抚掌颔首,转而又提出一个疑问:“本钜子只识得墨子、孔子、韩非子诸贤,敢问这‘叶子’是哪位大能?”
慧恩心虚地摸摸眉心的竹叶纹印,掩饰道:“叶子......乃......后世的一位百晓生......”
程无咎闻言朗声大笑,白眉在星光下如两柄出鞘的玉剑。他忽然将竹杖横举过顶,杖头青铜箍与檐角铜铃相撞,清越的颤音里竟夹杂着齿轮咬合的细响。十二名问道官同时后退三步,袖中飞出十二条素白绢带,在夜空里织成星图般的经纬。
\"墨家授艺,有三不传。\"老人声音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竹杖点向武伯骋裂开的裤裆,\"心不正者不传——可你小子宁可当众出丑也不愿机关伤及假敌,这'非攻'二字,算是刻进骨头里了。\"
阿琥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扒住武伯骋肩膀。虎尾扫过之处,那些素白绢带突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墨字,正是《墨子》城守诸篇的精华章句。慧恩的剑穗无风自动,穗中暗藏的算珠与绢带文字碰撞,发出珠玉般的脆响。
\"第二不传,技不精者不传。\"程无咎的竹杖转向慧恩,杖底突然弹出一枚青铜棱镜,将月光折射成七色光轮笼罩她全身,\"双剑引敌入彀时暗合勾股弦序,连老朽埋下的三处暗桩都被你算尽了——这'三表法'的'原察'功夫,倒比某些穿开裆裤的强。\"
武伯骋刚要抗议,脚下青砖突然下陷三寸。地底升起座三尺高的墨玉台,台上躺着卷竹简,简上金漆绘制的机关图正在月光下缓缓流动。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墨子·备城门》失传已久的\"九拒图\"!
\"最后不传,道不载者不传。\"程无咎的竹杖重重敲在墨玉台上,十二根绢带突然收缩,将竹简捆成个古怪的结,\"墨家'技以载道',这'兼爱结'需你二人同解。慧恩丫头,把你袖中金叶取来。\"
慧恩吐吐舌头,迟疑地递出强记箴言叶。老人将叶片压在绳结处,金叶突然熔化成液态,顺着绳结纹路渗入竹简。武伯骋的瞳孔里映出奇景——那些金线在简上重组出活动的人形,正演示着某种失传的守城合击术。
\"守御之道的真谛...\"程无咎用竹杖挑起武伯骋的衣带,布条裂开的声响中,一枚青铜钥匙从夹层跌落,\"不在于城坚器利,而在于...\"杖尖又点向慧恩的剑穗,三颗算珠应声炸裂,露出里面微型的地听装置,\"懂得把'道'藏在最不起眼处。\"
阿琥蓦然扑向竹简,虎爪在距离简册三寸处急停。它雪白毛发上浮现出与简册相同的金纹,竟似活物般游向武伯骋裂开的裤缝。武老大怪叫着捂住破洞时,那些金纹已在他皮肤上烙下浅浅的\"备梯\"二字。
\"传道已毕,就此别过。\"程无咎转身时,素白深衣下摆露出半截青铜机关腿。
“恭送钜子及各位问道官!”二人向渐渐消散的虚影执弟子礼。
夜风掠过离宫,十二问道官的绢带化作飞灰。慧恩弯腰拾起地上残留的一片金叶,发现背面浮现出新字:\"利天下者,拙亦可为巧\"。
墨玉台沉入地底前,最后露出《墨子·经说下》的片段:\"巧传则求其故\"。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宫墙上,那交叠的剪影竟似座微型城池,饕餮金轮在影中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