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市里的疯狂建仓与熊市中的自我否定》
2020年夏天的蝉鸣格外聒噪,赵成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攀升的创业板指,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笔买入指令——全仓加杠杆,梭哈新能源龙头。妻子林悦端着绿豆汤推门进来,碗沿的热气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在空调房里凝成一层薄雾:“成哥,咱们说好的‘半仓操作’呢?女儿下半年的学费还没攒够……”
他头也不抬,屏幕上的红色数字刺得眼睛发疼:“这次不一样,新能源是国家战略,机构研报说至少翻倍!你懂什么,当年我爸在998点抄底,不也靠‘all in’赚了套房子?”绿豆汤被放在桌角,瓷碗底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牛市的狂热里,被越拉越细。
那年秋天,账户净值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赵成在车友群里晒出持仓截图,群友们的“大佬牛逼”刷满屏幕,连平时高冷的券商经理都发来消息:“赵哥这波操作堪称教科书级。”他摸着新买的真皮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自己发亮的眼睛——那是被“成功”染红的光,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成子,男人就得敢赌,不然一辈子翻不了身。”
可牛市的狂欢总带着锋利的尾刺。次年开春,新能源板块突然大幅调整,赵成的账户在三个交易日内缩水40%。他盯着屏幕上的绿色数字,手指悬在“补仓”按钮上,听见林悦在厨房摔了盘子:“赵成!你再这样下去,咱们连房子都要搭进去!”女儿躲在卧室门口,抱着绘本的小手捏得发皱,绘本封面上的小熊举着“小心陷阱”的旗子,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警告。
深夜,他躲在阳台抽烟,手机不断弹出“追加保证金”的通知。烟灰落在地板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就像他的人生,被“杠杆”烫出了无数裂痕。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当年我要是再扛半个月,就能赶上6124点……”可他知道,父亲没说的是,那次“扛单”让家里负债十年,母亲直到去世,都没住上父亲承诺的“大房子”。
“爸爸,你看小熊掉进了大坑里。”女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把绘本递给他,“但它说,只要喊‘救命’,就会有人来帮忙。”他看着绘本里的小熊,忽然想起女儿周岁那天,自己在产房外发誓:“这辈子绝不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吃苦。”可现在,他却活成了父亲的影子,在“赌一把”的循环里越陷越深,把“保护家人”的初心,变成了“证明自己”的执念。
熊市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夏天。赵成开始躲着接券商的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假装“账户只是暂时波动”。直到某天回家,看见林悦蹲在玄关整理行李箱,女儿的玩具熊被塞进收纳袋,露出半只沾满灰尘的耳朵:“成哥,咱们先去娘家住一段时间吧,等你冷静下来……”
他忽然暴怒,踢翻了脚边的纸箱:“我没疯!只是暂时被套,新能源长期看好,机构都说了……”话没说完,却看见女儿缩在墙角发抖,眼里闪着泪花——那眼神像极了童年的自己,躲在卧室门后,听着父母为炒股吵架的夜晚。
深夜,他翻出父亲的旧账本,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照片:二十年前的父亲穿着褪色的衬衫,蹲在幼儿园门口接他放学,手里举着个廉价的塑料玩具——那是父亲用炒股赚的第一笔钱买的。账本上有段父亲的批注:“成子今天说‘爸爸是超人’,可爸爸知道,比起股票,你才是爸爸最珍贵的‘绩优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