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你爷爷当年在千叟宴上,说过一句让朕记了一辈子的话。”乾隆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敲了敲《萱草谱》,“他说‘皇上的银牌,要是能换成老百姓的一口热饭,才算真的‘十全’。’如今朕看着这萱草花,才懂他说的‘全’,是把宫里的‘恩’,熬成老百姓的‘暖’。”
虎娃没说话,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个纸团,展开来竟是首歪歪扭扭的诗:“萱草开花黄又黄,皇上心里有民康。千叟宴上银牌暖,暖到民间麦饭香。”那是他爹去年在田头写的,用萱草花汁当墨水,如今纸页边缘已有些发脆,却透着股子庄稼人的直白。
太后接过诗稿,眼角的皱纹里盛了笑:“写得好!比那些个翰林学士的酸诗强多了——哀家让人把这诗刻在萱草花缸上,就放在御花园门口,让来往的人都瞧瞧,啥叫‘十全在民’。”
虎娃望着两位老人,忽然觉得这宫里的“十全”,不再是金銮殿上的威风,而是太后手里的萱草花干,是皇上袖口的萱草结,是他们说起“老百姓”时,眼里的柔光。他想起山东老家的娘,此刻定在院子里晒萱草花,隔壁虎娃的女儿正追着蝴蝶跑,银哨声混着蝉鸣,飘得老长。
申时末,虎娃离开慈宁宫时,怀里多了包太后赐的萱草花种子。他摸着布包上的“忘忧”二字,忽然听见御花园深处传来小公主的笑声——她正举着银哨跑向乾隆,哨音清越,惊飞了栖在萱草花上的蝴蝶,而皇上张开双臂接住她,鬓角的白发在风里晃了晃,像极了千叟宴上,苏老爷子眼里未落的泪。
这一晚,虎娃在军机处值夜,借着烛火给家里写信:“娘,今儿个见着太后了,她夸咱山东的萱草花好,还说‘十全’该长在老百姓的院子里。皇上也没变,还是爱穿那件青布衫,袖口缝着您送的萱草补丁……”笔尖划过“十全”二字,他忽然想起乾隆在金川说的话,忍不住添了句:“原来皇上的‘十全’,就是让宫里的花,开在老百姓的门前;让老百姓的苦,落在皇上的心里。”
子时初,乾隆在御花园散步,路过新刻的萱草花缸时,停住了脚步。缸身上“萱草开花黄又黄,皇上心里有民康”的诗句,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旁边不知何时落了片萱草花瓣,沾着夜露,像颗透明的泪。他摸了摸花缸边缘,指尖触到细微的刻痕——那是虎娃刻完诗后,偷偷添的一只小银蚕,藏在萱草叶间,不仔细看竟瞧不出。
“皇上,夜深了,该回宫了。”小太监抱着氅衣走近,看见花缸上的诗,忽然想起千叟宴上的苏老爷子,“那位苏翁要是还在,瞧见这花缸,准得说‘皇上到底没忘了老百姓的话’。”
乾隆没说话,只是望着御花园外的宫墙——墙外头,是千万个像虎娃家那样的院子,种着萱草,晒着花干,飘着麦饭香。他忽然觉得,这“十全”的梦,终究不该困在宫墙里——就像萱草花,只有把根扎在民间的土地里,才能开出真正的“忘忧”之花,才能让“全”字,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而在山东德州,虎娃的娘正把萱草花种子埋进院子里。月光下,她摸着儿子寄来的银哨,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更声——“咚——咚——”,两声梆子响,惊起栖在萱草枝上的夜鹭。她抬头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泛起笑:“他爷爷啊,你当年在千叟宴上说的话,皇上真的听见了——你瞧这萱草花,都开到宫里去了,往后啊,咱老百姓的日子,也该像这花似的,黄灿灿的,暖烘烘的。”
这一晚的御花园,萱草花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无数只挥着翅膀的银蚕,带着宫里的月光,带着民间的烟火,飞向千万个院子。而乾隆站在花缸旁,忽然明白:真正的“十全”,从来不是他一人的圆满,而是千万个老百姓的“忘忧”——当宫里-的萱草花,能让民间的妇人想起儿子,能让远方的孩子听见哨音,这“全”,才算真正连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