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味生(1 / 2)

梁平裹紧洗得发白的粗布衫,仰头望着街角三层高的骑楼。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雕花木窗里漏出的煤油灯影,映得街道上往来的皮鞋锃亮。他攥着老板塞给他的竹扫帚,指尖触到秸秆粗糙的纹理,忽然想起村头老槐树下,阿爹编竹筐时总爱哼的那首小调。

\"后生仔,愣着做甚!\"馄饨摊老板的喊声惊散他的思绪。男人往他怀里塞了个粗陶瓦罐,\"明早卯时去码头,把这罐甜酒酿卖给搬运工,记得要吆喝。\"梁平盯着瓦罐上歪歪扭扭的\"李记\"字样,喉间泛起今早尝过的清甜——那是老板特意教他的方子,糯米要泡足三个时辰,酒曲需拌得均匀。

码头的晨雾裹着咸腥扑面而来。梁平学着隔壁卖糖糕的妇人,扯着嗓子喊:\"酒酿——自家酿的甜酒酿——\"攥着瓦罐的掌心沁出薄汗,生怕哪个趔趄摔碎了这营生。直到有双布满老茧的手接过瓦罐,梁平才发现对方袖口露出的红布条,和那日货郎担子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正午的日头毒辣,梁平躲在廊檐下啃冷硬的馒头。街角裁缝铺飘出的香粉味混着机器咔嗒声,让他想起村里绣娘阿巧。突然瞥见对面绸缎庄贴着告示,要招学徒整理布匹。他攥紧最后半块碎银,抬脚时却被地上积水映出的倒影惊住——那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竟与镜中褪去疤痕的自己重叠。

入夜的街巷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笼,梁平数着口袋里的铜板往馄饨摊走。远处传来留声机咿咿呀呀的唱段,他驻足听了片刻,想起茶馆说书人讲的江湖故事。此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江湖不在刀光剑影里,而在这卖酒酿时沾了水汽的袖口,在老板多添的半勺热汤,在每一个为明日生计奔波的寻常黄昏。

龟甲在衣襟下轻轻发烫,梁平伸手按住——那些刻在骨上的符文,或许正与他新学会的吆喝声,在人间烟火里悄然生长出新的纹路。

梁平攥着麻绳准备往码头货舱里钻时,后颈突然渗出层薄汗。船板缝隙里飘来的咸腥海风裹着汗酸味,却让他莫名心安——这种脚踏实地的疲惫感,竟比修习术法时腾云驾雾的虚无来得踏实。他咧嘴笑着,正要把麻绳搭上肩头,忽然听见人群里传来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