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伤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令人心碎，仿佛她真的为那些逝去的弟子而感到痛心疾首。

她甚至伸出那只白皙如玉的纤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秀眉微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真有此事？我还以为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有误，这段时间一直挂念着，绾绾与春桃……她们……她们竟然都已香消玉殒了？”

“还有其他弟子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云逍，眼中充满了焦急与自责，“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本座平日里疏于管教，让她们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仇家？还是本宗内部……出了什么奸细歹人？！”

她这番话说得是声情并发，情真意切，那悲痛欲绝的模样，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若非云逍早就从小翠和那些幸存女修口中得知了“真相”，并且对苏媚的“演技”早有防备，恐怕此刻也要被她这番“精彩”的表演给骗过去了。

“苏宗主不必过于自责。”丹心前辈在一旁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安抚，“据我们初步调查，绾绾姑娘与春桃姑娘的死状极其诡异，并非寻常仇杀或意外。她们似乎都是因为生机与魂力在短时间内被强行汲取耗尽而亡。”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媚，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所有出现类似症状的弟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在抄录研习贵宗那本《往生度厄经》，并且每日都会点燃一种特制的‘凝神香’。”

话音刚落，阁楼内的气氛陡然一紧。

苏媚那张布满了“悲痛”与“自责”的俏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仍然陷于悲伤不能自拔

在那一刻，他从苏媚身上“闻”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杀意以及一丝更加深沉的、被完美压抑的绝望与疯狂。

“《往生度厄经》？‘凝神香’？！”苏媚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茫然”，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两样东西有问题似的，“云大人，丹心仙子，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样东西就是害死绾绾她们的元凶？”

她倒吸一口凉气，凤目圆睁，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似乎被这个“残酷”的真相给彻底惊呆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懊悔”和“自责”。

“不瞒各位大人，那本《往生度厄经》乃是数年之前，本座云游在外时，偶遇一位自称来自‘西天雷音古刹’的游方老和尚所赠。那老和尚仙风道骨，佛法精深，言谈举止间皆是慈悲与智慧。”

“他说此经能度厄难，静心神，消业障，是无上法门。本座见其虔诚，又观其经文确实蕴含几分佛理玄奥，便信以为真，带回宗门，让部分心性不稳或修行遇到瓶颈的弟子抄录研习，辅以那老和尚一并赠予的‘凝神静气香’，本意是助她们勘破迷障，早日……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充满了“悔不当初”的表情，甚至还伸出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却不想……不想竟是引狼入室，反而害了她们！本座真是罪该万死啊！”

云逍看着苏媚这番堪称“影后级别”的精彩表演，心中再次涌起了那熟悉的吐槽欲望：“游方老和尚？西天雷音古刹？我说苏大宗主，您这剧本是不是有点太老套了？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还不如东海龙宫来的龟丞相？”

他的眼神盯着绝美脸盘的苏媚，苏媚对于这个奇葩的理由貌似自己也信以为真，真打算这么糊弄过去啊。

他表面上却只是眉头微皱，露出一副“原来如此，事出有因”的表情，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探究”：“苏宗主的意思是……您对这经书和熏香的真正问题，之前也毫不知情？”

“千真万确！”苏媚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露出了“一片赤诚，苍天可鉴”的表情，“若早知此物如此歹毒，本座就算拼着道基受损，也绝不会让门下弟子沾染分毫！此事……确实是本座识人不明，用人不查之过！本座愿承担一切责任！”

丹心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凤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对苏媚这番“精彩”的表演，“欣赏”有加。

她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特有的慵懒磁性：“苏宗主倒也不必如此自责。毕竟，那‘游方老僧’既然能拿出此等邪物，想必其手段也非同寻常，苏宗主一时不察，受其蒙蔽，倒也……情有可原。”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凤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只是不知苏宗主可还记得，那位‘仙风道骨、佛法精深’的老和尚，其具体的相貌特征？或者他当时除了赠予经书和熏香之外，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线索？”

苏媚闻言，柳眉微蹙，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遗憾”与“无奈”：“唉……说来惭愧。当时本座见那老和尚谈吐不凡，佛理精通，一心只顾着与其探讨佛法玄奥，竟未曾留意其具体的相貌。只记得他身形枯瘦，面容慈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手中持着一串乌黑的念珠……至于其他……便再无印象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老和尚赠予经书之后，便飘然而去，并未留下任何其他物件，也未曾多言，只说是‘缘法如此，望好自为之’。如今想来此人行踪诡秘，言语高深，恐怕其身份来历，绝非寻常啊。”

她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将所有的线索都推给了一个“查无此人”的“游方老和尚”，让人根本无从查证。

云逍和丹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这位苏媚宗主，果然是只老狐狸，滑不溜手，根本抓不住任何把柄。

“既然如此……”云逍沉吟片刻，知道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苏媚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看着苏媚那张依旧带着几分“悲痛”与“自责”的绝美脸庞，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苏宗主，”云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如今贵宗弟子接连出事，此事疑点颇多，我等奉命彻查，断不能就此罢休。今日叨扰已久，我等也需回去仔细梳理所得线索，就不在此过多打扰宗主清修了。”

他站起身，对着苏媚拱了拱手：“今日多谢苏宗主坦诚相告。若后续调查有新的进展，或者……需要苏宗主协助之处，我等定会再来拜访。告辞。”

丹心和钟琉璃也随之起身。

然后云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苏宗主，我司的冷锋都尉似乎还在门外等着，您不见一面吗？”

苏媚没想到云逍来这么一句，有些意外，道：“这么伤心的时候，就不要提这么让人难受的事了。”

云逍心里叹道，冷都尉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苏媚看着三人，脸上那“悲痛”的神色也渐渐敛去，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与平静。

她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喜怒：“白芷，替本座恭送三位大人。”

“是，宗主。”一直侍立在旁的白芷长老躬身应道，随即引着云逍三人朝着阁楼外走去。

一路无话。

当云逍三人再次走出百花谷那看似祥和的山门时，只见冷锋都尉果然还如同望夫石一般，眼巴巴地守在谷口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

只是此刻，他脸上那原本还带着几分期待和“痴汉”笑容的表情，早已被浓浓的失望和滔天的怨念所取代。

他一见到云逍出来，立刻就冲了上来，声音带着几分的委屈：“云大人！们可见到苏仙子了？她……她凤体可安好？为何还是不肯见我？”

他那副样子，简直就像一个被心上人无情拒绝了无数次，却依旧贼心不死的痴情怨男。

云逍看着他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以及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心中那点因为没能从苏媚口中套出实话而产生的郁闷，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他强忍着笑意，拍了拍冷锋的肩膀，用一种极其“沉痛”和“同情”的语气说道：“冷都尉节哀顺变。苏宗主她凤体安康，只是她似乎真的不太方便见客。我们还是先回衙署，从长计议吧。”

冷锋听完，身子晃了晃。

最终，在冷锋都尉那如同实质般的怨念目光“护送”下，云逍、丹心、钟琉璃三人乘坐着来时的那艘青黑色飞舟，再次返回了昭文州镇魔卫分舵。

飞舟之上，气氛有些沉闷。

云逍和丹心则在暗中用眼神交流着，显然都在为苏媚那滴水不漏的应对和百花谷那诡异的“祥和”而感到头疼。

冷锋坐在飞舟窗边，隔着琥珀色的琉璃镜，望着落日，不语。

云逍看到这个画面，不免心生同情之心，找话题道：“冷都尉，你这么喜欢落日？”

冷锋听闻此言，转过神来，叹气道：“因为它像极了我喜欢苏仙子的心，就算会一点一点沉下去，明天照样会升起。”

云逍无语，呵呵，还明天照常升起呢，你就搁这舔吧，舔到最后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