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枷锁,而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此时马清的枷锁就是他的贱卒身份。他也没有要整个世界的野心,只是想求个富贵,过上财富自由的好日子。
“富贵险中求”,人要想得到,总要能舍,现在他一无所有,要舍就只能舍一条命。
舍命摆脱贱卒,成为人上人,就成为马清不那么高尚的理想。
马清解下自己的劲服裤子,这是一条两只大裤腿的裤褶。他将三十多斤豆子全部捧进裤子的两条裤腿里,然后将腰口和两个裤脚一扎,裤子就成了两条连着的装满豆子的粮带。
他掂了掂这条粮带。绸质的裤子很结实,三十多斤的豆子装在里面很安全。
马清又从劲服上衣里抓了一把之前碾碎的碎豆子递到马嘴边。马将头摆了过去。
这匹马先前吃下的豆子已经在胃里膨胀起来,虽然量不多,却也占满了它极度饥饿后缩小的胃。
马清将上衣里的所有碎豆子都倒进了马槽。他穿上上衣,将腰带和刀绑好,又将那条裤子做的粮带放进大坑里,再推了一些土将大坑埋上。做完这一切,他上前解下马缰,将马拉出马厩。
马清不懂养马,他觉得人吃饱了都要散散步促进消化,马应该也是一样。这匹极度饥饿的马吃了不太好消化的豆子,自然更需要遛一遛。
到了大街上,穿堂风将马鬃吹得直立起来。马昂头嘶叫,翘尾巴使劲甩着。
马清牵着马沿大街往南走,他的耳中灌满了奇怪的声音。有时似尖利的狼嚎,有时似低沉的虎啸,还有的就像鬼哭一般。
这些声音都是呼呼劲风进出街边各幢房子的破烂门窗洞而发出的。若是深夜,就是结群进来的普通壮汉都会被吓个半死。马清感到毛骨悚然,他并不担心正前方出现什么奇怪,总担心背后遭到袭击,因此一边走一边不自主地转头四下观看。
这匹马却张开着大鼻孔,高抬着有力的四肢,头一点一点的,每一个动作像踩在奇怪声音的音节上,似乎在有节奏地跳舞。
这匹马的表现给了马清十足的安全感。他不再恐惧,也不再神经质地四下转头。
行走了二百多步,他们来到了村南的出口。一棵一尺半粗,七八尺高的枯树,树枝上挂满了雪。一只黑黑的乌鸦停在树枝上好奇地盯着他们。
马清将马拴在树干上,然后双手抱着树干,双脚踩着树干轻松上了树。那只乌鸦原本还静静地,两只眼睛嘲笑似地看着马清,见马清上了树而且飞快地离它越来越近,才陡然回过神来,凄厉地骂了一声飞走了。
马清上到九尺高的地方就已经不能再上去了,因为都是很细的干树枝。他停了下来,踩在一根酒杯粗的树枝上朝东边眺望。
四五里外,厢车围成的关西军营帐像铁链子一样,铁链子里面是豆子一样的士兵。营内西南角和西北角上空各有一群乌鸦盘旋,黑压压像低空的飞机一样。
西南角是杀马的地方,他和简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