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一下,会有吃的。”马清回转身,伸手抬起马头鼓励道。虽然他知道他的话没有一点用。
东方的天际出现了鱼肚白。马清抬眼四顾,正前方营垒的轮廓依稀可见,似有几缕炊烟袅袅。北面三四里外,有一簇覆盖着白雪的平房建筑。这些建筑像死一般的沉寂。
马清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希望,说不定那些没有人烟的建筑里会有吃的。
战乱中的中国人逃避兵灾有很多办法,其中之一就是坚壁清野。坚壁清野的行动在近代的很多战争文学和回忆录里都有提到。马清本就是战争文学的爱好者,他突然想到了这层。
马清朝左转身,手中缰绳带着马往北。他小心翼翼地走着。
原野的泥土下有很多小动物,比如田鼠打的洞。这些洞一旦被踩踏就会形成一个坑,而这样的坑足以撇断马腿。此时原野和道路都被大雪覆盖,马清不敢大意,他一步一坑踩稳了才让马走。
这匹马饿得四肢又打起颤来,幸而现在它身上没有了太多的汗,可以用舌头舔一些雪来解渴。
走了两个漏刻的样子,马清拉着马来到了这簇平房。
这是一片东西向呈长条形,长一里,宽半里的村子。村子里有二十来户人家,沿着一条小街分东西两边各十来户相对排列,此时看似都大门敞开。
马清牵着马沿着小街进了村子,他一边走一边喊:“有人吗?有人吗?…”
除了枯树上乌鸦在“哇哇”叫着回应着他,听不到一点人声。
马清把马缰拴在街道北面一家看起来稍微像样一点的大院的篱笆边,自己迈步进了屋子。
这是一家两幢房子的小院,正房和右边的偏房都没有了门窗,西北风灌进来发出像鬼叫一样犀利的“呜呜”声。
正房里,客厅和卧室只剩木制家具的残骸,一些打烂的坛坛罐罐。偏房是布满灰尘,没有炊具的厨房。马清进进出出几次也没有发现粮食的痕迹,他想找地窖,却围着大院和房屋转了两圈都没有发现。
马清出了这家院子,又到街对面的院子里,大致是一样的情形。他又进了邻居的院子,这样一家一家,到天色大亮时,他已经跑遍了这个村的所有房子,没有找到一点点粮食的痕迹。
马已经饿得卧倒在雪地上。
马清使劲拉着缰绳。马滑动着四肢,费劲地配合着他,最后终于站了起来。马清将它拉到村子正中一家最大的两进院落。第二进的东厢是一个茅草顶的马厩,里面很背风,地面也干燥。
就算死,也死个好地方。马清无可奈何地想。
马彷佛看见了自己的归宿。它一进马厩就跪着四肢卧倒在地。它的两只大眼睛因为瘦显得特别大。它可怜巴巴盯着马清,好像和马清做最后的诀别。
马厩南、北、东三面是破烂的泥巴墙,地面光秃秃的,连一根干草都没有。马槽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点马可以吃的东西。
马清转身来到一进的正房。
一堆杂乱的被拆走的家具木头躺在地上的烂草席上。马清将烂草席卷起来,抱着来到马厩。他将草席铺在马身上,这样可以勉强为马增加一层保暖。
这家人的所有门窗都被拆走了,门窗留下的洞就成了大口哨。一阵风吹来,十来个“口哨”发出频率不一的啸叫。这些啸叫叠加起来,就如地狱群鬼的嚎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