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上书弹劾王振,谏止亲征。可他早已不是朝堂大员,只是一个钱塘县学政罢了。\/想请人代为上书,却无一人肯应。他的名字,如今不过是“虞王旧部”、“异志之臣”的代名词。
他感到自己仿佛坐在一堵厚厚的墙外,明知墙内正在着火,烟雾腾腾,却连敲门的机会都没有。
他苦笑。一个曾在五省握政的总按察使,如今连写一奏折的权力都失去了。
他听说那二十万卫所军,有一多半其实是临时拼凑的流民。南直隶几个州府,近来都在秘密输送壮丁,连县学的弟子都遭强征。他的一个学生——不过十六岁——就被抓走,至今无音信。
他去县衙申诉,对方冷冷地回一句:“奉旨征调,于大人若有不满,可向朝廷状告本官。”
他还记得那日,从钱塘江边回来的路上,看到大批百姓涌向码头,准备投奔藩王所辖之地。有的是南洋,有的是琉球,更多的是虞国,他们肆无忌惮的在沿海招募移民。
官府对这些外迁之人一无所措,只是暗中遣人监视,劝导不得其门。有些士大夫还在唱高调,说什么“舍土逃邦,不忠不义”,可他们自己又为百姓做了什么?
他知道,这不是百姓的错。他们不过是在乱世里寻一个活路罢了。朝廷不赈、官府不理,若说他们“不忠”,那这天下又忠于过谁?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个裂缝中被抛弃的“遗民”?
白日,他仍每日讲授《尚书》、《礼记》,夜里却越来越难入眠。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东北,那时兵粮俱足、道路宽阔、百姓安乐。
梦里他穿着旧官服,巡视边境,与虞王手下的将领议事,书生意气尚在。可梦醒时,却不过是一间湿气沉沉的旧屋,墙角爬满青苔,窗外涛声如泣。
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无言。有时面对学生提问,他只淡淡答一句“读书自有其用处”,便不再多言。他甚至开始避开那些议政的言论,避开邸报中那些“胜报”“捷报”。
他已经明白,朝廷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真实,从来不是重要的。
他从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但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并非不够忠诚、不够能干,只是这个时代,不需要他这样的人罢了。
他曾试图以理服人,以法匡政,以忠报国。可到头来,只得一身尘土,两袖清风,连祖国的疆土是何模样,都无法知晓。
他想过去找朱昭熙,去投奔虞王,可是虞王会接受一个曾经背叛她的人吗,北方那济济人才都是虞王亲自培养的,那些人才和虞王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