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瑶深吸一口气,慢慢退后,但还是看到老人骑着毛驴从白雾中走出来。
“迟、暮、光、阴、复、若、何……”老人好像颌关节出了问题,用来咬字发声的肌肉没办法发力,他的声音拖得越来越长,走调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不像正常人能够发出的声音。
不止老头的眼睛,驴的眼睛也开始瞄准李再瑶。他们不急不慢、晃悠悠追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再瑶,李再瑶见状干脆也不再躲,转过身去给了小毛驴肚子一脚。
一切发生地太快,“哒”,老人的头掉了下来,刚好落在李再瑶手上。“百、年、通、计……”头颅上的嘴巴缓慢开合,眼珠外凸,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接着,毛驴和老头顿时化为腥臭的墨水,溅了李再瑶一身。
“啊——呕”她恶心地差一点吐了,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这些墨水好像有生命一般,竟然向下坠落、缓缓流动,好像要重新组成一个怪物。李再瑶边跑边抖落乌黑的墨水,在闯入一片白雾后,终于摆脱了这些奇怪的东西。
白雾散去,李再瑶终于看到眼前的景色发生了变化。石壁上有了矮小的松树,前面还有一个粗糙的棚子,似乎是给行人休息用的,棚子下有张草席,席子上坐着一个留着花白长胡须的老人。
“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
“又是一个念诗的。”李再瑶突然不想往前走了。
没想到席子上的人先开口了,声音慈祥:“小娘子,为何一人赶路?”
李再瑶:“呃……因为我不知道下山的路,不如您告诉我吧。”
老人向她身后招手:“呵呵,不急,先坐下来吃杯茶解解暑吧。”
一个小童从李再瑶身后出现,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他双手举着托盘送到李再瑶面前:“娘子请吃茶。”
“不用了,谢谢好意,我得走了。”
老人笑着点点头,悠闲地摇着手中的扇子,没有再说什么。
李再瑶狐疑地走了。绕着山路走了一圈,果然,明明朝上走了很久,还是回到了原处。
老头还在原地:“小娘子,吃杯茶解解暑吧。”
小童再次把托盘送到李再瑶面前,茶已经不冒热气了。
这次李再瑶接过了浑浊的茶汤,老人和小童直勾勾地盯着她接茶的动作,但李再瑶就这么把茶碗端在手里,似乎不打算喝下去。
小童劝道:“娘子,这是我家阿郎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得很。”
李再瑶当然不喝:“我喝不惯这种。对了,你们知道山上哪里还有人吗?我是说,外面来的人。”
老人笑而不语,小童嘻嘻一笑,说道:“娘子真会说笑,我们都是来拜访仙人的人,这山是仙长一人的山,我们都是外面来的人。”
他眼珠朝上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十分焦急,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一样:“是啊,阿郎,为何我们没有看见其他人?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仙长了?”
李再瑶十分无语:这俩人倒是很讲逻辑。
即使小童心情很着急,但他的主人却不动如山,一句话也不说,标准的微笑挂在脸上,手里摇扇的动作也没有改变半分。
一个人的眼睛里如果没有笑意,那么即使他笑得再和善也不会让人感到舒服,眼前的老人就是这样。
“阿郎,阿郎?”小童还在提醒主人。老人却慢慢抬手,眼睛盯着李再瑶,喝下一整碗茶。在喝茶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放下茶碗,老人还在笑,好像这个表情已经变成面具焊在了他的脸上。
小童不再出声了,四周静得可怕,三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忽然,老人的嘴里慢慢涌出粘稠的血,但他动作不变,依然在笑。诡异的场面让李再瑶后退了几步。
小童大呼小叫:“阿郎?你怎么了阿郎?”
老人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李再瑶,他猛然抓住扑在他身边的小童的脖子并且咬了上去,仿佛为了赶路很久没有喝水的旅人,老人野蛮地喝血吃肉,嘴角挂着瘆人的笑。
“啊——”太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