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荣府邸的朱漆大门被急促的拍打声震得发颤。老管家披着棉袄,提着灯笼,哆哆嗦嗦地拉开一条门缝。寒风夹着雪粒子呼啸而入,吹得灯笼里的烛火剧烈摇晃。
\"谁啊?这大半夜的——\"老管家的话戛然而止。
门外跪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厮,单薄的衣衫被雨水浸透,冻得青紫的双手死死抠着门槛。最骇人的是他额头上那道翻卷的伤口,凝固的血痂下还在渗出丝丝鲜红。
\"我要见陛下!有要事禀报!\"阿福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股不要命的狠劲。他每说一个字,嘴里就喷出一团白雾,\"杜将军...杜洛周他们...要造反...\"
暖阁里酒气熏天。葛荣敞着衣襟斜倚在虎皮榻上,铜爵里的葡萄酒洒了满案。听到动静,他醉眼朦胧地抬头,九环大刀就挂在触手可及处的墙上,刀鞘积了层薄灰。
\"陛下!”阿福扑倒在猩红的地毯上,在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血迹,\"杜洛周联合了韩楼、叱列延庆,明夜子时要...\"
葛荣突然一把攥住阿福的领子。浓烈的酒气喷在小厮脸上:\"你可知诬陷大将是什么下场?\"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案上的割肉刀。
阿福的瞳孔剧烈收缩,却梗着脖子道:\"小的亲眼看见他们在杜洛周府上密谋...杜将军说...说大帅您...\"他忽然压低声音,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啪!\"
铜爵砸在地上,殷红的酒液溅得像血。葛荣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额角青筋暴起。他踉跄着站起来,九环大刀被\"锵啷\"一声抽出,多年未磨的刀刃在烛火下泛着乌光。
\"好!好得很!\"葛荣的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突然用刀尖挑起阿福的下巴,\"你叫阿福?\"
三更的信都城,杜洛周府邸的守夜家丁正打着瞌睡。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包铁的大门被整个踹倒。
\"杜洛周!\"
葛荣的咆哮惊飞了满树寒鸦。他像头暴怒的黑熊冲进内院,九环大刀抡出凄厉的破空声。一个闻声赶来的侍卫刚露头,脑袋就飞了出去,血柱喷在雪地上格外刺目。
寝殿里,杜洛周惊坐而起。他伸手去摸枕下的七星短刀,却摸到满手湿滑——不知何时潜入的刺客,已经割断了他宠妾的喉咙。
\"葛荣你听我解——\"
刀光如匹练斩下。杜洛周最后的视野里,是自己无头的躯体缓缓栽倒,脖腔里的血溅满了床榻上绣着并蒂莲的锦被。
次日清晨,阿福穿着崭新的棉袍站在葛荣身后。他低眉顺眼地捧着酒壶,看葛荣意气风发地指点沙盘。
\"陛下,高欢的探子...\"亲兵队长瞥了眼阿福。
葛荣大手一挥:\"但说无妨!阿福现在是朕的心腹!\"
没人注意到小厮袖中紧攥的拳头。昨夜他故意在杜洛周书房留下半封密信,让葛荣\"偶然\"发现更多\"同谋\"。那些被挂在城楼上的人头里,有两个其实是慕容绍宗早想除掉的高欢的暗桩。
\"慕容将军...\"阿福借着斟酒的动作掩去嘴角弧度,\"您要的乱局,成了。\"
风雨中的信都城,暗流涌动。葛荣不知道的是,更大的危机正在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