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衙内,王思政端坐在案前。这位年轻的将军身着素色锦袍,腰间只悬着一柄装饰简朴的长剑,与寻常武将的华丽装束大相径庭。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眉头微蹙地阅读来信。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秀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将军,这信可有蹊跷?\"副将元整低声问道。这位跟随王思政多年的老将满脸风霜,此刻正警惕地环视四周,仿佛敌人随时会从阴影中跳出。
王思政将信递给元整:\"你看这字迹,确是韩贤手笔不假。\"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校场上操练的士兵,\"但刘璟若真欲投降,为何不直接率军献降,反而要先送信?还特意强调是受尔朱荣胁迫...\"
元整接过信仔细查看,突然瞳孔一缩:\"这印泥...韩贤惯用的朱砂印泥中会掺少许金粉,这封信上的印泥确实...\"
\"正是如此。\"王思政轻笑一声,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刘璟做得太完美了,反而露了破绽。\"他转身回到案前,手指轻点太阳穴,\"来而不往非礼也。取纸笔来,本将军要回信。\"
元整递上笔墨,忍不住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王思政提笔蘸墨,嘴角含笑:\"既然刘璟想演戏,那我们就陪他演一场。\"他的笔锋在纸上流畅游走,\"我要让他知道,太原城不是那么好取的。\"
写罢,王思政将信交给元整:\"找城中最好的裱糊师傅,把这信做旧,要像是辗转多人之手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再派个机灵的小校去送信,记住,要表现得既谨慎又急切。\"
元整领命而去,王思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烟尘,轻声自语:\"刘玄德,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局。\"
夜幕低垂,营帐内的烛火将刘璟的身影拉得修长。他端坐在案几前,反复端详着王思政的回信。羊皮纸上的墨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刘将军忠义之心,王某感佩。若能弃暗投明,实乃国家之幸。太原城门随时为将军敞开...\"
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高昂掀开帐帘大步跨入,带进一阵夜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大哥!听说王思政回信了?\"他洪亮的声音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刘璟还未答话,高昂已经一把抢过信纸,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破脆弱的纸张。\"哈哈哈!\"他的笑声震得帐内众人耳膜生疼,\"这黄口小儿果然上当了!大哥,明日咱们就诈开城门,杀他个措手不及!\"他兴奋地挥舞着拳头,铁甲发出铿锵的碰撞声。
杨忠随后而入,见状眉头紧锁。他与随后进来的李贤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杨忠上前一步,轻声道:\"大哥,此事蹊跷。王思政答应得如此爽快,恐怕其中有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这是他一贯紧张时的小动作。
李贤沉声道:\"末将前年曾在洛阳与王思政共事,此人虽年轻,却心思缜密。当年处理河工贪腐案时,就展现出过人的机敏。\"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次回信如此干脆,恐怕...\"
刘璟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案几。帐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他的目光在信纸上游移,脑海中快速权衡着利弊:己方仅有一万两千人,而太原城高池深,守军多达一万五千。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若放弃这个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明日按原计划行事。\"他转向杨忠,\"不过...三弟你带三千精锐埋伏在城外三里处的树林中,若见城中火起,立即来援。\"
杨忠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刘璟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得抱拳领命:\"大哥千万小心。\"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佩刀。
议事结束,众将陆续退出。刘璟独自站在营帐外,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他仰望太原城方向,只见城墙上的火把如星辰般闪烁,在夜色中勾勒出雄伟的轮廓。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头脑更加清醒。
\"王思政...\"刘璟轻声自语,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明日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成色。\"
与此同时,太原城墙上,王思政凭栏远眺。月光为他年轻的面容镀上一层银辉,显得格外冷峻。他手中握着刘璟送来的降书,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四更造饭,五更集合。弓弩手全部埋伏在瓮城两侧,等刘璟'投降'部队一入瓮城,立即放箭!\"
副将元整面露忧色:\"将军,若刘璟真来投降...\"
王思政摇摇头,月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刘璟若真降,我自当以礼相待。\"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剑鞘发出沉闷的声响,\"但若是诈降...\"年轻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夜风掠过城墙,吹动两人的披风。远处刘璟大营的火光隐约可见,一场智谋与勇气的较量,正在这静谧的夜色中酝酿。城垛上的守军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兵器,明日,将是一场生死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