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集 意外的困境(2 / 2)

黎明是被几声清脆的鸟鸣唤醒的。林夏掀开帐篷拉链时,看到陈默已经在收拾背包,篝火堆只剩下些暗红的炭灰,冒着微弱的白气。周子琪正在用便携式水壶煮咖啡,浓郁的香气混着晨露的清新,让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放松。

“早啊,”老郑从帐篷里钻出来,头发上沾着几根草屑,“昨晚睡得还行?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勘探队,拿着地质锤敲石头呢。”他弯腰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发出“咔哒”的声响。

早餐是压缩饼干配速溶咖啡。林夏嚼着干硬的饼干,看着东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陈默摊开地图,用铅笔在上面圈出几个点:“昨晚我想了想,溪谷下游可能有两条分支,我们得先找到主河道。”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一片密集的等高线,“这里地形复杂,大家一定要跟紧,别擅自行动。”

出发前,陈默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让每个人都捡一根合适的树枝作为登山杖,并且要求大家每隔十分钟就在显眼的位置留下标记——可以是折断的树枝,可以是石头堆成的箭头,也可以是在树干上划下的刀痕。“就算真的走散了,也能顺着标记找到彼此。”他说这话时,眼神异常严肃。

晨光透过树叶洒在林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林夏握着那根磨掉了树皮的树枝,感觉它像某种古老的图腾,给人一种踏实的力量。老郑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蹲下来观察泥土,嘴里念叨着:“看这蚯蚓爬过的痕迹,说明地下水位高,附近应该有水源。”周子琪则负责用手机拍照记录沿途的地标,尽管依旧没有信号,但她相信这些照片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们沿着昨晚大致确定的方向前进,一路上留下了无数标记。有时会遇到陡峭的斜坡,陈默就先爬上去,然后用登山绳把其他人拉上来;有时会碰到齐腰深的灌木丛,老郑就用柴刀砍出一条通道。林夏注意到,当大家专注于克服眼前的障碍时,关于迷路的焦虑似乎被暂时遗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协作。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休息。周子琪拿出最后几包榨菜,分给大家配饼干吃。老郑喝了几口水,忽然指着不远处一棵被雷劈过的松树:“你们看那棵树,树干断裂的方向指向东南,昨天下午的风向是西北,雷劈的方向通常和风向一致,说明东南面地势更低,溪水可能往那边流。”

这个发现让大家精神一振。陈默立刻拿出地图对照,眉头渐渐舒展:“如果东南面是低地,那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主河道。”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走吧,去那边看看。”

越往东南走,植被越显得杂乱。藤蔓缠绕着树木,形成天然的屏障,脚下的腐殖质也越来越厚,踩上去像海绵一样松软。林夏的脚踝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汗水混合着血珠往下淌,但她顾不上疼痛,只是紧跟着前面的人。

“等等!”周子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地面上一个模糊的印记,“这是不是……马蹄印?”

大家立刻围了过去。那确实是个蹄印,边缘有些模糊,显然已经有些日子了,但足以证明这里曾有人类活动。陈默蹲下身仔细观察,又摸了摸旁边被踩倒的蕨类植物:“蹄印朝向那边,我们跟着走。”

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大家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急切。林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期待。她想象着前方可能出现的景象——一条蜿蜒的河流,一座横跨两岸的木桥,甚至是远处村落的炊烟。

然而,当他们顺着蹄印走到一片陡峭的崖壁前时,希望再次破灭了。崖壁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藤蔓从崖顶垂落,形成一道绿色的帘幕。周子琪走到崖边往下看了一眼,立刻吓得后退两步:“太陡了,根本没法下去。”

老郑拿出望远镜扫视着对岸:“你们看,对岸那片林子好像有人工修剪的痕迹。”陈默接过望远镜,看了很久才缓缓放下:“是果园,我看到桃树了。”

这个发现让大家既兴奋又沮丧。兴奋的是终于看到了人类活动的迹象,沮丧的是眼前的天堑似乎难以逾越。林夏看着那条深沟,又看了看对岸隐约可见的桃树,忽然想起自己速写本里画过的一座吊桥——那是出发前在攻略上看到的,据说横跨落霞谷的一条支流。

“陈默,”她忽然开口,“攻略里说的吊桥,会不会就在这附近?”

陈默愣了一下,立刻翻出手机里存的攻略截图。图片有些模糊,但确实能看到一座简陋的吊桥横跨在峡谷上。“如果吊桥在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大家分头找找,注意看有没有绳索或者木板的痕迹!”

五、出谷:当溪流汇入人间

寻找吊桥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崖壁边长满了带刺的野蔷薇,藤蔓纠缠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老郑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渗出来,染红了袖口,但他只是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又继续用柴刀劈砍着藤蔓。

“找到了!”周子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哭腔的兴奋。大家立刻围拢过去,只见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崖壁处,几根锈迹斑斑的钢索从对岸延伸过来,固定在两棵粗壮的柏树上。钢索上原本铺设的木板大多已经腐朽断裂,只剩下几根孤零零地悬在半空,在风中微微晃动。

“这桥还能走吗?”周子琪看着晃悠的钢索,脸色发白。老郑蹲下身检查钢索的固定处,手指抠了抠上面的铁锈:“钢索本身没问题,就是木板太烂了。”陈默从背包里拿出登山绳,系在自己腰间,又把另一端固定在柏树上:“我先过去,把安全绳系好,你们再依次过来。”

林夏看着陈默踩在仅存的几根木板上,身体随着钢索的晃动而左右摇摆,心提到了嗓子眼。钢索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当他终于跳到对岸,挥手示意安全时,林夏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接下来的过桥过程堪称惊心动魄。陈默在对岸拉着安全绳,老郑第二个过去,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仔细试探木板的承重。轮到林夏时,她站在崖边迟迟不敢迈步,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耳边是山风穿过钢索的呼啸声。

“别怕,看着我的眼睛。”陈默在对岸喊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踩稳了,我拉着你呢!”

林夏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第一块木板。木板发出“咔嚓”的声响,吓得她浑身一僵。但陈默的声音不断从对岸传来,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往前。她不敢看脚下,只是盯着陈默的眼睛,一步,又一步。当她终于跳到对岸,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时,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过了吊桥,路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脚下出现了被人反复踩踏的泥土小径,两旁的树木也明显经过修剪,偶尔能看到掉落的桃核和被砍断的枝桠。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比他们之前听到的溪流都要湍急。

“是大河!”老郑兴奋地喊道,加快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在前方,河水清澈见底,河床上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河对岸是一片整齐的果园,桃树、李树排列得井然有序,远处的山坡上,几座白墙黛瓦的房子若隐若现,烟囱里正飘出淡淡的炊烟。

“有人家!”周子琪尖叫起来,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他们沿着河岸往下走,很快看到一座横跨河流的石拱桥。桥栏上刻着模糊的花纹,桥头长着一棵巨大的樟树,树荫几乎覆盖了整个桥面。过了桥,就是一条蜿蜒的水泥路,路边插着褪色的旅游指示牌,上面写着:“落霞谷景区 前行500米”。

林夏看着指示牌,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那个他们追寻了两天的目的地,此刻却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出现在眼前。阳光透过樟树叶洒在水泥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而遥远。

“走,去村里喝口水。”陈默笑了笑,脸上的疲惫被阳光照得无影无踪。他的背包带子已经磨破了,裤腿上沾满了泥污,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走在水泥路上,林夏忽然想起迷路那晚的篝火。火光中老郑讲的勘探故事,周子琪说的山神传说,还有陈默专注调整篝火的侧脸,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她原以为这次徒步是为了逃离城市的喧嚣,却没想到在迷失方向之后,反而找到了某种更坚实的连接——与自然的连接,与同伴的连接,以及与自己内心的连接。

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几个乘凉的老人。看到他们这几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人,立刻热情地围了上来。“你们是从山里来的吧?”一个拄着拐杖的大爷笑眯眯地问,“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天雨,山里雾大,容易迷路呢。”

老郑哈哈笑起来:“可不是嘛,差点就在里面喂了蚊子。”他接过一位大妈递来的搪瓷杯,大口喝着凉茶,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沾满泥污的下巴上冲出一道干净的痕迹。

林夏坐在槐树荫里,看着远处青山如黛,河水潺潺流淌,忽然觉得这次迷路像一场奇妙的隐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我们依赖GpS、依赖导航,以为掌握了所有方向,却往往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迷失了内心的坐标。而当真正身处荒野,失去所有现代工具的依仗时,反而能凭借最原始的感知、最朴素的协作,找到走出迷局的路。

夕阳渐渐西沉,果然将整片山林染成了琥珀色。林夏拿出速写本,这一次,她没有画那些精致的叶片脉络,而是用粗犷的笔触勾勒出篝火旁的身影、吊桥上的钢索,以及此刻村口老槐树下的笑脸。她知道,有些风景,只有在迷路之后,才能看得更清楚;有些人,只有在患难与共之后,才能走得更近。

回去的路上,陈默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大多是俱乐部成员和家人的询问。周子琪给妈妈回电话时,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老郑则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大概是在看闺女发来的照片。

林夏靠在车窗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青山,心里一片澄明。她知道,这次密林迷踪的经历,将会像一枚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以后再遇到人生的迷雾时,她或许会想起那堆温暖的篝火,想起同伴们坚定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怕,静下心来,总能找到走出迷局的路。而那些在迷失中学会的勇敢与信任,终将成为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