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凌厉、都要迅疾的破空声,如同死神挥出的镰刀,撕裂了混乱的空气!
它并非来自树冠,也非来自两侧的灌木,而是来自队伍正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实则暗藏杀机的陡坡上方!
一支尾部粘着鲜艳夺目雉鸡翎毛的毒箭,带着尖锐的死亡哨音,精准无比地射向混乱中心那个最显眼的目标——正被柏朗拖拽着、因剧痛和恐惧而微微仰起头、将脆弱的咽喉完全暴露出来的马嘉理中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马嘉理中尉似乎感觉到了那致命的寒意,他布满血丝的碧蓝眼珠猛地凸出,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惊呼或诅咒——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穿刺声!
那支淬着深紫色诡异幽光的毒箭,如同闪电般,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毫无防护的咽喉!
箭尖带着一溜血珠,从他颈后透出!他所有的声音都被扼杀在喉管里,只剩下喉咙被洞穿的、漏气般的“嗬嗬”声。
他眼中的狂怒、恐惧、傲慢、不甘…所有的光芒在箭矢入喉的瞬间彻底凝固,然后如同熄灭的烛火般迅速黯淡、涣散。
他年轻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从柏朗上校的臂弯里滑落下去,重重地摔倒在潮湿冰冷的腐叶地上。
那支鲜艳的翎毛箭,笔直地插在他兀自微微抽搐的咽喉上,翎羽在死寂的空气中,轻轻颤动着,如同恶魔无声的嘲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冷水!
“中尉!上帝啊!中尉死了!”
“魔鬼!魔鬼来了!”
“跑啊——!”
彻底的、歇斯底里的崩溃降临了!士兵和仆从兵们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任何命令、任何阵型、任何同伴,像一群被彻底吓疯的野兽,丢盔弃甲,只凭着求生的本能,连滚带爬地朝着他们认为的“安全”方向——那片来时经过的河谷——亡命奔逃!
有人被树根绊倒,立刻被后面的人踩踏过去;有人慌不择路,一头撞进缠绕的藤蔓网中,徒劳地挣扎嘶吼。
柏朗上校被彻底遗忘了。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雨侵蚀的石像,灰蓝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脚下马嘉理的尸体。
那张年轻、曾经充满傲慢与野心的脸,此刻凝固着极致的惊骇和痛苦,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气的青灰。那支穿透咽喉的毒箭,翎毛上沾染的鲜血正缓缓滴落,渗入身下的腐叶。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毒箭特有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气息,钻入柏朗的鼻腔。
一股冰冷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这位身经百战的上校。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刻、更原始的震撼——一种对这片古老丛林所蕴藏的、远超他理解的原始力量的惊悸!他引以为傲的帝国武力,他视作征服象征的先进枪炮,在这片绿色的、无声的猎场里,竟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地被一支原始的竹箭彻底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前方那片陡坡。浓雾弥漫,藤蔓低垂,巨大的蕨类植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没有弓弦的余响,没有箭矢的踪影,更看不到任何射手的踪迹。
只有那支插在马嘉理咽喉上的毒箭,翎羽在死寂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像一个无声的、永恒的嘲讽。
那个叫阿古的景颇猎人,如同这片森林本身孕育出的幽灵,射出这致命一箭后,便彻底融入了这无边无际的绿色。无影无踪。
柏朗上校的身体,第一次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紧紧握着手中冰冷的韦伯利左轮,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然而,枪口指向何处?敌人又在何方?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这片拥有无尽生命和死亡意志的莽莽雨林本身。
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这林间的浓雾,将他彻底吞噬。
他最后看了一眼马嘉理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又扫了一眼周围混乱奔逃、彻底失去控制的残兵。
牙关紧咬,几乎渗出血丝,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河谷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同伴冰冷的尸体和帝国破碎的尊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