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夜饮一叙只问今朝(2 / 2)

归云栈里面的诸位修士,听到洛天羽三人的谈话,也不由得心中生出豪迈之情。

话音未落,七八个修士环桌而立。为首的青年束着靛蓝发带,腰间玉佩刻着繁复的云纹,手中鎏金酒壶还在汩汩冒着灵雾:

“我等从东海乘船而来,听闻苍山盛会,便来此,争上一争。”

他仰头饮尽壶中琼浆,喉间发出畅快的轰鸣,“既聊到登顶,算我们一份!”

角落里突然传来铁链拖曳声,裹着黑袍的修士掀开兜帽,露出半边布满鳞纹的脸:“南岳炼蛊人,也如三位一般。”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桌面,木纹瞬间结出冰霜,“干……”

喧闹声中,老齐突然跃上桌子,长剑直指穹顶:“好!诸位,他日可愿在此痛饮几分?”

崔海折扇翻飞,墨字“不破不立”在烛光中化作流萤,飘向每一个修士:

“这杯酒,敬所有敢把命赌在修行路上的人!”

洛天羽望着满室沸腾的修士,有人拔出锈剑重重拍在桌上,有人咬破指尖在墙壁画下血符。

当所有人的酒碗再次相碰时,整座归云栈都在震颤,门外骤起狂风,将屋檐的铜铃撞出金石之音,似在为这群怀揣壮志的修士奏响战歌。

一旁还在对着账本的掌柜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一些往事。

小二穿梭在各桌之中,手中也拿着一碗酒,也如老齐他们一般,敬着诸位。

“啊……可恶的触景生情……”

掌柜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响,浑浊的老眼却盯着那群‘癫狂’的修士发怔。

“掌柜!再加十坛!”

老齐的吼声震得柜台嗡嗡作响。

掌柜回过神,将碎玉揣回怀里,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好嘞!算我请外乡的好汉们!”

他扯着嗓子朝后厨喊,案板剁肉声、灶膛添柴声与酒坛滚动声混作一团,倒比平日里热闹了十倍。

小二抱着酒坛在桌椅间腾挪,粗布围裙沾着酒渍与肉汁。

他在洛天羽身旁驻足,碗中浑浊的米酒映出他年轻的脸庞:

“诸位前辈,这碗酒敬敢闯苍山的气魄!”

话音未落,二楼突然飞下一坛陈酿,他脚尖轻点桌面凌空接住,坛口红布被劲风掀开,醇厚酒香瞬间漫过整个大堂。

“此酒敬诸位……”

角落里的南疆炼蛊人突然低笑,解开缠绕手臂的蛇形皮鞭,鞭梢甩出一串银铃:

“光喝酒无趣,我这蛊虫可通音律!”

随着铃音响起,酒碗里的酒水竟凝成细柱,在空中勾勒出苍山轮廓。

东海来的修士见状,挥袖抛出三枚珍珠,珠光与铃音共鸣,将屋顶的灯笼照得通体透亮。

洛天羽望着这荒诞又热烈的景象,忽觉喉咙发紧。

他仰头饮尽碗中酒,辛辣感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却暖得眼眶发酸。

大堂外的狂风卷着沙尘扑进来,吹得烛火明明灭灭,

可那些修士的脸庞却在光影交错间愈发清晰——有人眼角带疤却笑得肆意,有人衣衫褴褛仍举着酒碗高歌,

倒像是把毕生的豪情都融在了这场痛饮里。

人啊……在外奔波漂流无数年间,少有如此尽兴。

风沙拍打着雕花窗棂,将夜色搅成浑浊的旋涡。

掌柜的算盘终于停了,他望着满地狼藉,忽然哼起首不成调的曲子,

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柜台边缘那道剑痕——那是年轻时与人拼酒留下的印记。

小二不知何时爬上了桌子,正搂着南疆修士的肩膀高唱家乡民谣,蛊虫在酒碗里随歌声起舞,泛起幽蓝的磷光。

老齐的剑不知何时插在了房梁上,他赤着膀子拍着胸脯与人划拳,声如洪钟的吆喝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

崔海折扇倒持,蘸着酒水在地面挥毫,\"长风破浪\"四个大字还未写完,便被踉跄跑来的修士踩得支离破碎。

洛天羽倚着柱子,看着这些萍水相逢的外乡人,忽然觉得此刻的喧嚣比任何宗门大典都要盛大。

更漏声在狂风中若隐若现,当最后一坛酒见底时,喧闹声渐渐化作此起彼伏的鼾声。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洒在横七竖八的躯体上,给沾满酒渍的衣襟镀上银边。

洛天羽捡起崔海遗落的折扇,望着扇面晕开的墨迹轻笑,

将其放在一边——或许明日苍山城脚下,这些醉卧的身影就将成为彼此最锋利的剑,

而今夜这场不顾生死的痛饮,终将酿成穿透岁月的烈烈酒魂。

明明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却能够相聚在此,不管明天有多少人失败,但此刻只求今夜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