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佛心本是众生种,怎奈迷障遮慧光。
黄眉设局欺凡客,红孩纵火乱禅房。
贪嗔痴爱皆成劫,生老病死尽是伤。
试看人间真性情,何用袈裟裹炎凉?
西方以西之地,中央婆娑世界,雷音寺宝相庄严。旃檀功德佛唐僧盘坐莲台之下,袈裟上的金线随呼吸明灭,如流萤缀于夜潭。如来佛祖指尖转动舍利子,万千金光化作蝴蝶绕梁,忽有阴风卷碎一只金蝶,烛影骤然缩成寸许,在青砖上投下妖异的蝌蚪形阴影。
“圣僧可闻人间痴语?”黄眉童子踏云而入,金铙边缘沾着三分魔界焦土气息,人种袋上的珊瑚坠子轻晃,隐约有凡人哭号声漏出,“昨日在忉利天,闻得下界凡人言‘问世间情是何物’,竟让三十三重天的琉璃瓦生了裂纹。”
唐僧垂目拨弄佛珠,颗颗舍利子在指缝间流转:“菩萨可知,迦叶尊者拈花时,世尊为何微笑?”
“笑众生看不破。”黄眉指尖勾起一缕佛前青烟,捏成并蒂莲形状,“可我见那近些日风头正盛的蔡佳轩与王嘉馨夫妻,一个竹杖担尽人间风雪,一个寒剑斩落世族霜华,情比金坚却难脱轮回,世尊若见了,可还笑得出来?”
唐僧忽睁眼,眸光如寒潭映月:“菩萨执于‘情’字,却不知‘情’之一字,亦是佛种。如来说八万四千法门,门门皆通极乐,你却偏要在这独木桥上与人争胜。”
黄眉大笑震得梁上金铃乱响:“好个‘情是佛种’!既如此,圣僧可敢与我赌这人间来的痴儿——若他们能在小雷音寺勘破‘情执’,我便卸了金铙,永守须弥山看门;若不能……”他盯着唐僧袈裟上的九环锡杖纹,“借你锦襕袈裟去下界晒三日,让凡人瞧瞧佛衣也染人间烟霞。”
唐僧沉默良久,佛珠在掌心转出一串残影,终是合掌道:“阿弥陀佛。但望菩萨赌的不是‘情’,是‘真心’。”
南海珞珈山,紫竹林沙沙作响。红孩儿脚踏祥云掠过竹叶,火尖枪挑起一枚露珠,那露珠竟在枪尖化作小小火苗,映得他眉间金印如赤莲初绽。
“黄眉老儿,你若再藏头露尾,”他突然转身,火尖枪划破虚空,“小爷的火就要烧到普陀洛迦宫去!”
黄眉从竹影中踱步而出,金铙顶在指尖滴溜溜乱转:“善财童子火气这般大,莫不是在紫竹林中闷出了心火?”
红孩儿挑眉:“我随观音菩萨修行,早已断了嗔痴——你却为何不去雷音寺听经,倒来我这清净地聒噪?”
“清净?”黄眉指尖拂过竹身,被竹叶上的佛气烫得缩回手,“我看你枪尖的火比号山时更旺三分。当年你在钻头号山称王,喝的是山泉,枕的是云霞,哪像如今,被这紫竹林的佛气困成了金丝笼中的雀儿。”
红孩儿瞳孔骤缩,火尖枪嗡鸣震颤,竹叶纷纷扬扬落下,在他脚边化作灰烬:“你敢小觑我修成的正果?”
“岂敢岂敢!”黄眉连连摆手,“只是菩萨座下龙女能布雨,善财能招财,唯有你这‘善财童子’,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守着珞珈山的香火。如今小雷音寺开佛会,如来特选年轻仙童讲经——”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可是听说,连金蝉子的转世都在受邀之列。”
“唐僧?”红孩儿跺脚,风火轮轰然炸开火星,“他不过是个肉眼凡胎……”
“如今可是旃檀功德佛了。”黄眉似笑非笑,“听说他常与如来论道,说‘情爱是人间第一魔障’。童子若去了,当着诸佛面儿露两手,岂不比在这浇花扫地强万倍?”
红孩儿咬唇不语,枪尖火苗却越窜越高,映得眼尾朱砂痣如滴血。良久,他忽然甩动火尖枪,在竹林中劈出一条火路:“先说好,若见不到如来,我便在你金铙里种满三昧真火!”
西牛贺洲,暮色如泼墨。蔡佳轩扶着腰间细长竹杖,指腹摩挲着杖身刻的“无量”二字——这是近日自己偶有所感炼化时所刻,此刻竟微微发烫。眼前“小雷音寺”四字在暮色中泛着冷金,横画末端皆有倒钩,形如捕兽陷阱的獠牙。
“夫君看这‘雷’字,”王嘉馨指尖拂过石面,寒光剑在鞘中轻颤,“雨字头如乌云压顶,田字格里竟刻着锁链纹路。”
话音未落,寺门“吱呀”大开,走出的沙弥虽身着袈裟,却足蹬黑靴,靴底绣着骷髅头纹。他合掌时,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三寸金环——正是南疆巫蛊的“牵魂环”。
“二位施主请看,”沙弥侧身引路,殿内长明灯排成北斗形状,每盏灯上都浮着一张人脸,“我家佛祖知施主有佛缘,特命小僧以‘照心灯’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