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着锈迹斑斑的船体,陈青山攥着青铜钉的手背暴起了青筋。那日苏的银发在海风中散开,发梢缠绕着青铜匣上渗出的黑水,凝成细小的冰晶。
\"这船吃水不对。\"她忽然按住舷窗,鱼骨铃在腰间发出闷响,\"舱底压着比铁还重的东西。\"
陈青山用钉尖挑开舱门藤壶,露出底下暗红的木纹。这是长白山特有的赤松,树皮上还留着七姓匠人独有的狼牙刻痕。他刚要俯身细看,船身突然剧烈倾斜。
许多个琉璃瓶从货舱滚出,在甲板上撞得粉碎。每滩荧蓝液体里都浮着颗眼珠,瞳孔齐刷刷转向东南方。那日苏的星盘咔嗒转动,盘面鲑鱼骨针扎进木板:\"戌时三刻,潮要吞船!\"
浓雾从海平面席卷而来,雾中传来木屐踩踏甲板的声响。陈青山将青铜钉横在胸前,看见雾里走出个戴能面的老妇,她瘸着的右腿绑着串青铜鳞片,鳞片上刻着倒置的安山谣。
\"陈家后生。\"老妇的声音像是砂纸磨铁,\"你爹钉在龙骨上的那根锁骨,昨夜托梦说冷呢。\"
那日苏的银发突然缠住老妇脚踝,发丝割破和服下摆,露出里面爬满菌丝的肢体:\"是付丧神!看她的后颈!\"
陈青山的青铜钉擦着能面划过,钉尖带起一簇荧蓝火花。老妇的头颅突然裂成两半,腔子里伸出八条菌丝触手,每条触手末端都粘着片带血的人指甲。
\"七姓人的指甲盖最养菌丝。\"老妇的腹腔发出笑声,\"当年你娘被按在青铜鼎上,十根手指……..\"
青铜钉贯穿声带的瞬间,整艘船发出哀鸣。甲板缝隙渗出黑水,那些个琉璃瓶的碎片自动拼合,在船头凝成盏血红的灯笼。那日苏的鱼皮鼓震碎扑来的触手:\"青山!看桅杆!\"
原本光秃秃的桅杆上,不知何时张开了血色的船帆。帆布表面凸起人脸的轮廓,最上方那张分明是金铃儿的模样。陈青山摸到帆布接缝处的钉纹,瞳孔骤缩——这是用七姓匠人的镇魂钉缝合的人皮!
浓雾中忽然亮起了八盏灯笼,照出这艘狼牙船的轮廓。船头上立着个穿神官袍的老者,他左手捧着青铜鼎,右手提着盏头盖骨做的风灯。
\"陈桑,令堂的头发还在鼎里养着呢。\"神官的声音带着潮气,\"用青铜匣换这缕头发,如何?\"
那日苏突然甩出鱼骨铃,铃铛穿透神官虚影却带出火星:\"是徐福镜术!真身在船底!\"
陈青山翻身跃下船舷,青铜钉在船体刮出串火花。幽绿的海水中,神官的真身正吸附在船底,他的下半身与菌丝融为一体,手指插在某个船匠的脊椎骨缝里。
\"你们七姓人真是最好的船材。\"神官转过半张溃烂的脸,\"血肉养菌丝,骨头做铆钉,魂魄还能...\"
青铜钉贯穿太阳穴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沸腾。八个瘸腿渔民从狼牙船跃入海中,他们腕间的青铜鳞片组成诡异的阵型。那日苏的银发在海水中根根直立,发丝间游动着银色小鱼。
\"是赫哲族的猎潮阵!\"她拽着陈青山往船尾游,\"这些人的生辰八字都被篡改过,现在算是活尸了!\"
船底突然传来木材断裂声,赤松船板层层剥落,露出里面森白的骨架。陈青山摸到根肋条上的钉痕,喉咙发紧——这是七姓船匠的独门手法,用亲人遗骨做船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