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整个游乐区浸泡在猩红的光晕里。唯一完好的秋千架上,铁链随着山风轻轻摇晃,像是无声的邀请。
江余一屁股坐上去,生锈的轴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盯着自己晃动的鞋尖,直到夕阳把影子拉成细长的鬼魅。
也不玩,也不荡,也不说话。
静静坐了许久。
“我到底在等什么……”江余闭上眼睛,放弃了,微微起身打算离开。
话音未落,秋千突然自己荡了起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无形的力量从背后推来。江余的刘海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江余只是惊讶一瞬,便冷静下来了。
“差三天。”他握紧冰凉的铁链,声音比夜露还冷,“你违约了,时降停。”
秋千荡到最高点时,他忽然仰头。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正倒悬着与他四目相对,近得能数清睫毛。残阳为恶魔镀上金边,连嘴角的笑都染着血色。
“不是你先想见我的么?”
带着笑意的低语擦过耳畔的瞬间,秋千再次高高飞起。
失重感让江余的心脏疯狂跳动,不知是因为腾空,还是因为背后贴上来那具冰冷的躯体。
短短近三月不见,时降停魂体似乎更加凝重。
秋千在晚风中划出悠长的弧线,铁链的锈迹在暮光中泛着暗红。两人隔着晃动的光影对视,沉默比山雾更浓。
江余没喊停,身后的推力就持续着。直到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夜色吞没,秋千才缓缓静止。
“还要继续么?”时降停的声音混着夜风飘来。
“继续。”
秋千再次高高荡起,江余的衬衣猎猎作响。
若有人路过,只会看见一个年轻人独自在荒园里越荡越高——可身后空无一人,他在跟谁玩?
“你知道我在学什么吗。”江余突然开口,声音绷得很紧。
“驱鬼术。”时降停轻笑,“学得怎么样?”
“你就不怕?”
“怕啊。”铁链突然被拽住,秋千急停的瞬间,时降停的鼻尖几乎贴上他,“怕得要死呢。”
江余猛地挣开:“三天后我们就要进山!”
“知道。”
“要去挖你的尸骨!”这句话吼出来时,枯叶突然在两人之间盘旋成漩涡。
山风簌簌,吹冷了温情。
江余的呼吸变得急促,齿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他仰起脸,正对上时降停深不见底的目光。
暮色中的鬼魅俊美得惊心。低垂的睫毛在苍白面容上投下阴翳,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沉淀着最后一缕残阳,如同两滴凝固的鲜血。
他就这样安静地俯视着江余,一言不发,看不懂他的情绪。
“……你不怕吗?”江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每一句话都是对老刀他们的背叛。可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他继续说下去:“他们会找到你的尸骨,会——”
他难道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哪怕没有江余引路,老刀他们依旧会带人进山,将你除掉啊!
你已经是公敌了!
你不被世间容存!
时降停忽地轻笑一声,稍稍偏了偏头,旋即在江余惊愕的目光中,弯下腰,在江余轻启的双唇上轻轻一吻。
“怕啊,怕你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