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科异梦 太医院的药性之争(2 / 2)

消息传入民间,《京城竹枝词》唱道:“西洋参片含玉喉,冰血化露润心忧。太医院里争新旧,却道阴阳各有由。”而长春宫的铜葫芦里,人参汤与西洋参汁从此并列,每日晨间共沸,白气蓝雾交织,竟成太医院独特的气象,恰似中医包容万象的胸怀,引得各宫太监宫女纷纷称奇。

五、保守派的暗地试探

陈修园回到私宅,在烛火下反复摩挲西洋参切片,忽而皱眉,忽而颔首。作为太医院保守派领袖,他始终无法释怀李明道的“奇谈怪论”,却又对宫女的愈症念念不忘。子夜时分,他取出珍藏的《本草经疏》,在“人参”条目旁写下批注:“西方之草,焉能匹东方之参?”墨迹未干,却又忍不住磨墨展纸,详细记录李明道治愈宫女的每个细节,笔下字迹力透纸背,似在与自己较劲。

三日后,陈修园故意在御药房安排“意外”:将西洋参切片混入人参药材中,命学徒煎药给患寒症的小太监。他躲在药房暗处,见小太监饮后并未出现畏寒加重,反而精神略振,脸色由青白转为淡红,心中震惊不已。然而表面仍不动声色,只在验药时“偶然”发现参片,怒斥学徒混淆药材,却在当晚的日记中写道:“其性凉而不寒,佐人参竟能调和体虚有热者,怪哉!需再验之。”

此后月余,陈修园秘密用西洋参配伍不同药材,试治十余例病案:有阴虚发热者、有肺热津伤者、有气阴两虚者。当他发现一名久咳伤阴的官员在服用西洋参后,多年的晨起咯血竟愈,终于在某夜敲开李明道的房门,袖中藏着写满批注的验案笔记,声音微哑:“李大人,某愿就西洋参之性,再请教一二。”李明道见状,微笑着将他请入屋内,案头的西洋参盆栽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似在见证一段学术恩怨的和解。

六、民间的镜像效应

太医院的争论如涟漪扩散至民间,京城“同仁堂”药铺前,掌柜赵吉堂挂出猩红幌子,上书“西洋神参,润肺圣品”,引来一众好奇百姓。有秀才持雅图斯笔记的抄本质疑:“此乃番邦之物,安能信之?”赵吉堂不慌不忙,当场演示:取西洋参切片置银盘,滴入蜂蜜,片时竟有水珠渗出,沿着参片边缘滚落:“诸位请看,此乃‘化燥为润’之象!洋人虽异,药性却通。”

胡同里,卖梨膏糖的王老汉灵机一动,将西洋参磨粉掺入糖中,沿街叫卖“清凉润肺糖”,糖块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参粉细屑。一日,有位教书先生患喉痹,嗓音嘶哑月余,含化此糖后,竟在三日内逐渐清亮。此事经《京报》报道,西洋参一时间洛阳纸贵,连江南的茶商也推出“西洋参碧螺春”,茶盏中漂浮的参片与茶叶共舞,称“清肝火,养肺阴,洋人奇草,华夏妙用”。

然而争议亦起。城南药铺“济生堂”坚持不用洋药,掌柜钱守仁在门口张贴告示:“华夏自有参苓术草,何需舶来之物?妄用伤身,慎之慎之!”某日,一位痨病患者不听劝阻,自恃阴虚,私用西洋参,竟致腹泻不止,险些虚脱。钱守仁趁机宣扬:“阴虚可补,阳虚当禁,此理不明,妄用必危!”此事传回太医院,李明道叹息着对学徒道:“民间用药,更需辨明体质,否则反误病机。医道精深,岂在药之西东?”

七、药性哲学的终极对话

冬至日,太医院举办“岁末论药”,琉璃瓦顶的太医院大堂内,炭火熊熊,吴谦特邀西洋传教士汤执中参与。汤执中带来一具黄铜显微镜,镜片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泽,他小心翼翼地夹起西洋参切片,示意众人围观:“诸位请看,此参之细胞中,密布透明晶体,吾西方谓之‘皂苷’,或与凉润之性相关。”李明道凑近观之,见晶体排列如冰晶,与人参的淀粉粒截然不同,心中暗叹“金气有形”。

陈修园则取出《太素脉法》,示意学徒为汤执中诊脉,指尖按在寸关尺上,沉吟道:“传教士脉息浮数,右寸尤甚,此为肺热之象,正宜西洋参清之。”汤执中闻言,欣然服下参片泡制的茶盏,片刻后抚掌笑道:“果然清凉,如圣劳伦斯河之冰泉!”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笑,气氛顿时缓和。

“西方以四体液论病,东方以阴阳五行辨证,看似不同,实则相通。”汤执中以拉丁语说道,李明道亲自翻译,声音朗朗,“西洋参之凉润,在西方属‘黏液质’平衡剂,在东方属‘金气’清肃剂,皆为调和人体失衡。”吴谦抚掌赞叹,命人取来太医院的铜葫芦,此刻人参汤与西洋参汁共沸,白气蓝雾竟凝成完整的太极图,悬浮半空久久不散,宛如天人共鉴。

是夜,李明道在《太医院志》中写下:“夫参者,天地之精也。东方之参,如日之升,温暖万物;西方之参,如月之恒,清凉九州。日月交替,阴阳相济,此乃天道,亦医道也。”窗外,初雪飘落,太医院后圃的西洋参苗在月光下舒展叶片,与东厢的人参植株遥相呼应,恰似天地间的一场无声对话,为这场持续数月的药性之争画上圆满句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