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忽然咳嗽起来,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这是从小厮嘴里撬出来的,载龄书房第三排书架,暗格里还有本《蒙古草场数据汇抄》。\"肃顺打开纸包,里面是半枚火漆印模,刻着\"载\"字密纹,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松香——显然是刚从载龄府流出的。
地窖外传来梆子声,已是申时三刻。肃顺将手稿重新包好,塞进夹袄内袋:\"通知铁仙会,下月十五前务必找到载锡通夷的算珠账册。\"他忽然盯着王五的刺青,\"另外,让漕帮的匠人把陈有福的铁犁图纸再抄三份,藏到不同的算学馆。\"
王五刚要开口,地窖顶突然传来石板挪动声。肃顺瞬间吹灭烛火,手按刀柄退到墙角。月光从砖缝漏下,映出头顶人影晃动,靴底的梅花纹清晰可辨——那是宗人府密探的特有靴饰。
\"走水啦!走水啦!\"胡同里突然传来呼喊声,夹杂着水桶撞击声。头顶的人影骂骂咧咧跑开,肃顺拽着王五掀开地窖另一处暗门,里面是条直通琉璃厂东街的地道。地道壁上每隔丈许嵌着算筹形状的砖雕——这是铁仙会特有的路标。
\"载龄的父亲当年参与销毁数据房档案,\"肃顺在黑暗中低声道,\"他现在通夷,怕是想把算学数据卖给洋人换前程。\"地道尽头透出微光,那是煤市街的灯笼。王五摸出枚算筹塞给肃顺,筹身刻着\"铁仙会壬字三号\":\"大人保重,小人去办账册的事。\"
走出地道时,天已擦黑。肃顺摸了摸怀中的手稿,想起上午在养心殿看到的那半卷《算学兴国策》,嘉庆帝朱批的\"用筹不用权\"犹在眼前。远处,载龄府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半边天,不知是走水还是灭口。他握紧算筹,筹身的\"壬\"字刻痕硌着掌心——这是警告,也是希望。
琉璃厂的灯笼次第亮起,肃顺混入人流,听见书肆老板们低声议论:\"载龄府遭了天谴啦!\"他摸出袖中的火漆印模,突然明白:在这红墙之外,还有无数像王五这样的匠人,用算筹作刀,在黑暗里刻着王朝的另一种可能。
夜风吹过,算筹在袖中轻响,像极了数据房被毁时,千万算珠落地的声音。肃顺抬头望向紫禁城方向,那里的薄雪想必还未化尽,而他怀中的手稿,或许就是能融雪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