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蕙田点头,算筹轻点“药铺朱砂耗量”的标注:“主子,顺天府报朱砂月耗十八斗,较常例增五斗。《户部则例》载‘朱砂入药每剂三钱’,若按此算,当有六千剂符水,怕是教匪在制‘避枪弹符’。”话音未落,富察明诚忽然指着“直隶盐引数目”的墨线:“盐引可抵铁料,此处数据与铁铺流水账相差十七车,恐是教匪以盐换铁。”
嘉庆帝的目光扫过舆图中央的紫禁城,见周遭已被红油、青油浸染,恰似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危局。他解下腰间镶玉算袋,递给富察明诚:“启动‘铁锁连环’密级,令各暗桩以‘茶渣验人流、当票追铁器、朱砂查符纸’,三日一报。”算袋上的“数据治世”四字在灯火下闪着微光,那是三年前辫发税改革时,他亲手命工匠镌刻的。
窗外风雪愈紧,纸窗被吹得哗哗作响,三十六盏琉璃灯在风雪中明灭不定。秦蕙田忽然轻叩算筹:“主子,《周髀算经》云‘天圆地方,数据如规’,如今这舆图上的墨线,不正是丈量人心的规尺?”嘉庆帝望着檐角冰棱,想起热河行宫的蒸汽供暖机——那是伊万使团留下的物件,如今正由汉臣照着《天工开物》改良,恰如眼前的情报网络,是新术与旧法的合流。
富察明诚揣着算袋退下时,靴底碾碎了半块结冰的茶渣。那深褐色的碎末混着雪水,在青砖上洇出不规则的痕迹,恰如舆图上星星点点的预警标记。秦蕙田望着嘉庆帝在舆图前的剪影,见他手持算筹,正将“铁铺钉枪数”“盐引差额”“朱砂耗量”连点成线,最终在永定门处画下重重红圈——这张用算学织就的天罗地网,正随着三十六盏琉璃灯的明灭,在这个寒冬里悄然收紧。
更漏声中,秦蕙田添了盏牛油灯,继续校改舆图。琉璃灯的光影里,他看见年轻的笔帖式们正在屏风后整理“茶渣重量账”“当票编号簿”“朱砂出入库单”,那些在常人眼中琐碎的数字,此刻正化作御案上的算筹,成为这个帝国最锋利的耳目。而远处的养心殿,嘉庆帝的烛光仍在摇曳,如同寒夜里永不熄灭的灯塔,照着大清王朝在数据的海洋里,小心翼翼地调整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