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五年二月二十八,襄阳城南的丘陵间飘着细雪,勒保的帅旗缠在旗杆上打转,手中的《贼军哨探图》被手指捏出褶皱。细作回报说白莲教主力正沿葫芦峡集结,他靴底碾过地上的枯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算盘珠子落地的声响——是新来的算学吏王顺摔了账本。
“慌什么?”勒保伸手搀住年轻人,看见账册里夹着半张《地形速算表》,上面用炭笔标着鹰嘴崖的坡度与谷口宽度,“葫芦峡谷口能过几人?”王顺慌忙捡珠:“回大人,谷口宽五丈,成队列行进时……”“别算那些,”勒保打断他,“你就说,老子带的抬枪队在谷口能摆几排?”
帐内烛火摇曳,陈阿福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阵图,旁边堆着抬枪零件。勒保踢来半块石头当“贼军主力”:“三万贼兵进谷,前锋营何时能封死退路?”陈阿福用枪管当尺子量距离:“前锋营从松林出发,走沟谷能省半时辰,但坡陡滑脚,得让士兵裹草绳防滑——上个月在房山试过,管用。”
数据房吏员们不再围堆算盘,而是抱着皮尺和麻绳往外跑。李煌抓着《阵图算学册》追上勒保:“书上说百人队分五伍,间距一丈,可实地摆看才发现,抬枪长六尺,转身时枪托会磕着弟兄!”勒保皱眉:“那就改六伍,间距八尺,让弟兄们抡得开膀子——算学是死的,人是活的。”
二更天,陈阿福带着几个老兵在谷口实测。他让士兵点燃火把,自己趴在地上用抬枪比划:“仰角太高打天,太低打地,”他用刀在枪托刻下第三道痕,“就照这个角度,能打穿三十步外的树桩——昨天试过七次,中了五回。”老兵们围过来摸刻痕:“陈师傅,咱不认字,就信您这刀印子。”
勒保站在高处望葫芦峡,看见前锋营的弟兄们正往松林里搬石头——那是用来堵谷口的。算学吏王顺蹲在旁边数石头:“大人,搬来三百块,每块重百斤,堵谷口够不够?”勒保踹了踹石头:“够不够不是算出来的,是堆出来的——再去村里找二十辆牛车,装土筐垒墙。”
子夜,贼军的火把像条火蛇爬进葫芦峡。勒保听见谷口传来抬枪闷响,知道前锋营已动手。他举起单筒望远镜,看见清军的“算珠阵”其实是用牛车和土筐搭的临时工事,弟兄们躲在后面轮流射击,每打三枪就有人递上火药包——这法子不是算学册里的,是老兵们在金川之战时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