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望着皇帝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正德三年那次早朝,少年天子在文华殿背诵《大诰》时清亮的嗓音。如今这双眼睛里,早已没了孩童的天真,却燃起了比炭火更炽烈的光。他瞥见御案一角露出的《匠户改制条陈》,字迹力透纸背,分明是皇帝亲笔所书。
「陛下容臣再奏……」
「无需多言!」朱厚照拍案而起,炭盆中火星四溅,烫得近旁的《天工开物》卷角蜷起。他指向窗外漫天飞雪,琉璃瓦上的积雪被狂风卷成碎玉:「内廷工艺局明日挂牌,匠户纳银代役先在京城试行。至于祖制——」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沉,「成祖爷五次亲征时,怕是也没顾上什么「祖制」,只想着如何让大明的火器,吓退瓦剌的骑兵!」
北风呼啸中,杨廷和忽然注意到皇帝袖口露出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批卷、操持匠作磨出的硬茧。他忽然想起方才翻书时瞥见的朱批:「工者,国之器也;匠者,器之魂也。」墨迹未干,力透纸背。殿内炭火渐弱,他却觉着掌心微暖,低头时,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将鎏金手炉推到了他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