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娅娅最怕脏了。\"
他又开始神经质地用酒精棉擦拭玩偶耳朵:
“刚才它掉地上了我怎么都忘了。”
“擦擦干净就好了,我的娅娅最乖了,不急哦……”
直到管家轻轻走过来提醒他:
“少爷,封棺时间到了,小夫人和小小姐……该上路了。”
周时砚的手停在半空,动作僵硬得如同被定住。
他目光近乎有些呆滞的盯着水晶棺里的林娅娅,害怕只要自己一眨眼,他爱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少爷……”
管家再次轻轻开口。
“再等等,再让我看一会儿。”
他声音有些带着哭腔,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突然被抛弃。
管家面露难色,却也不敢违背周时砚的意思,只能默默地退到一旁。
周时砚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娅娅脸上戴的蝴蝶面具。
“我的娅娅那么爱美,到了天堂,一定也要美美的做个小天使。”
他轻柔地抚摸,就像是想要通过这种触摸,将抚摸她的感觉永远留在自己掌心。
“娅娅,你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喃喃自语,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水晶棺上。
这时,周振安走过来沉声开口了:
“时砚,别误了吉时,这样对娅娅和四宝都不好。”
周时砚抬起指腹抹了一下眼泪,让人搀扶着缓缓坐回轮椅上,最后看着林娅娅尸体,低低说道:
“娅娅,你安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我完成所有的事,就来陪你……”
说完,工作人员上前来轻轻盖上了水晶棺盖。
葬礼开始的时候下起了太阳雨。
周时砚把用水晶石镶嵌起来的他和林娅娅的合照全部拿出来,一张一张挂在墓碑旁的风铃上。
风吹过,铃铛作响。
闭上眼,他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就像小丫头脚腕上挂着铃铛,踩着光脚丫回来与他见面了。
叮铃~
叮铃~
又像化作了天空的云,在朝他微笑。
小丫头有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里,她最喜欢山茶花。
于是,
在葬礼后的第三天。
周时砚依旧是对公务不管不顾,但唯一有改变的是,他换了很干净的白t恤与灰休闲裤,把胡子也剃光光,让设计师为他修剪了头发。
昨晚小丫头入他梦里了。
梦里她说,她不喜欢脏脏的大叔。
大叔怎么可以邋里邋遢不爱干净呢?宝宝还那么小,要是被你碰到,该有多少细菌啊。
可是他的娅娅啊……
你的大叔都有好久没抱过宝宝了。
不敢抱。
也不敢看。
他怕看了、抱了,又会陷入执念,会活不下去。
山顶的蜿蜒公路很不好开车。
山茶花苗是半夜运到的。
周时砚拖着还没痊愈的腿,借着手电筒的光往山坡上扛营养土。
轮椅卡在泥坑里,他就爬着,再瘸着腿,把树苗和营养土一捆捆拖到墓地周围。
旁边的佣人都看不下去了,都想过来帮他,却被管家拦住了:
“就让少爷自己做吧。”
“只有让身体累起来,心才不会那么累。”
闻言,佣人们又于心不忍的默默退回去了。
扛了整整一夜,终于在晨曦初微时,他把车子运来的所有东西送到了那片空旷的墓地上。
坐在林娅娅的墓碑前,他一边眺望山那头初升的太阳,一边用打了水泡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林娅娅那张可爱的笑脸:
\"日记里你说,山茶花耐寒,能在雪里开放。\"
良久,他又说:
\"等我把整座山都种满应该就到冬天了。到那时,我的小乖宝每天一睁眼醒来,就能看见花,看见雪。\"
“你还说,你想在山顶搭一间小木屋,白茶清欢,粗茶淡饭,和我过一辈子也值了。”
所以,
山岗上的木屋在雨季来临前竣工。
周时砚把卧室刷成淡紫色。
墙漆颜色用的还是林娅娅怀四胞胎时选的那款蓝与紫的儿童漆。
窗边挂着风铃。
每到深夜山风掠过,就会和墓地那串风铃发出同样的嗡鸣。
他听着风铃声才会慢慢入梦。
他总觉得,他的小乖宝会被山顶的风送入他的梦里。
又过半月有余。
山茶花的花苗已经蔓延在山顶一大片,
绿油油,让当初贫瘠的土地又被焕发了生机。
“娅娅,你看,因为有你的到来,这片荒土都开始变得热闹了。”
“娅娅,很抱歉,我又有好久没收拾自己了,又变成糟老头子了。”
“小乖宝,你好久都没入老公的梦了,你乖一点,来梦里见我一面好不好……”
又种了半月山茶花苗,遇到了连续的暴雨天气。
当最后那一场强暴雨袭来时,将他耗时种了一个多月的花田几乎冲毁了一半。
周时砚发着高烧冲进暴雨里。
大片泥浆裹着花苗往山下冲,他扑上去用身体堵住排水沟。
他拼命堵住,拼命想办法堵住。
谢淑桦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屋檐下,看她这个像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儿子犹如一条受伤的野狗在闪电雷雨里奋力的刨着泥浆。
女人脆弱的内心被击垮,泪水瞬间下来了。
“管家!快,快带上去把少爷给我拽回来,锁进屋子里不许再放出来!”
“好!夫人,我马上去!”
管家立刻带人冲进暴雨里。
不多时,就将累垮了,也烧糊涂了的周时砚给扛了回来。
入冬后,山茶花如他所愿绽放满山岗。
那日,护林员发现周时砚倒在墓碑前。
护林员以为他死了。
轻轻推了推肩膀,却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只冻死的流浪猫,小猫身上还盖着一条毛绒毯。
周时砚被唤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抓住护林员的手,激动的泣不成声:
\"我的娅娅就要回来了!”
“真的,她亲自和我说的。”
“她说开春要换腐叶土,山茶花才会开得更浓艳!”
可惜了。
他的欣喜却换来护林员一声叹息:
好端端的人就这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