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万物复苏。蒲类各处工地忙碌起来,叮叮当当开始一天的喧嚣和繁忙。炊烟袅袅升起,伴着晨雾丝丝缕缕飘过田野和村庄,消失在层林尽染的高山。
又是周而复始的一天。庖丁在厨房打火造饭,葡萄架下人们忙着洒扫庭院,娇娇和几个丫鬟从库房里抬出武器架,上面刀枪剑戟斧钩叉十八般武器件件俱全,均擦拭得光亮整洁。韩擒豹兄弟在院子率领一帮子侄晨练,刀光剑影,拳来腿往,煞是热闹。
韩雪儿主攻射箭。因女子天生体弱,贴身肉搏处于下风。她进步神速,长辈们慈爱地看着,只见她搭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靶心。连开十弓,箭箭如此,不免得意洋洋。
韩擒豹赞许点头,指点说:“开要安详大雅,停顿放纵从容,后拳凤眼宜丰,稳满方能得中。此为射箭要诀,切记!切记!你射死物已合格,今日我带你去打猎,看你能否射下活物。”
话音未落,文武兄弟兴奋大叫,也要同去。
早膳后,一家人换上猎装,连瞎眼的韩三娘子也凑热闹,跟翠翠同乘一匹马,一行三十余人浩浩荡荡出城去。
娇娇奉命前来邀约高仙草,无功而返。
张长弓求娶韩雪儿失败,丢了颜面,拍拍屁股躲到突厥部落去了。蒲类未完之事全落到高仙草头上,昨晚忙到子时才睡。娇娇来时,她正与周公神游,半梦半醒中一口回绝。
娇娇离开后,她彻底清醒,再无法入睡。韩崇靖忙得脚板朝天,难得今日有空去打猎,自己正好会情郎。念及此,猛地坐起,又颓然躺下,想起自己不会丝毫武艺,遑论射箭。强撑去了,不过陪三娘子说话。她不愿与蠢人打交道,能入眼的只有韩崇靖兄妹。
她自怨自艾,忍不住把高仙芝、张吉、张长弓都埋怨一通,却听人说:“我说耳朵怎么发烫,原来有人背地说我坏话!”
高仙草跳下床,赤足拉开房门,见门前一个大汉,穿着件深蓝色长袍,头戴一顶缎子面的湖蓝色圆帽,虎背熊腰、金刚般的身子却长着一张白净无须、英俊的脸。
高仙草跺脚尖叫,跳上他身,双手环挂脖子,双腿环挂腰间,欢天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那人怜爱抱她进屋,轻放床上,自己找了个圈椅坐下,笑吟吟说:“我来看看你。二弟都晓得去看望姐夫和我,你反而不理不睬,是不是蒲类有什么人不放你走?”
“张长弓胡说八道!”高仙草撅起嘴骂,突然警惕探头张望,慌里慌张关上房门,说:“你胆子忒大了!蒲类是韩家老窝,你刚推掉与韩雪儿的婚事,冒冒失失到这里来,不怕他们剥了你的皮?”
来人正是北庭副都护使、游击将军张吉。他泰然自若,坦然说:“强扭的瓜不甜。韩擒豹戎马一生,怎么老来糊涂?我念他是前辈,处处敬他三分。正为顾及同僚面子,我才会舍近求远,特地往宋士正处退亲。如今微服到蒲类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高仙草频频点头,说:“吉哥哥,你比张长弓靠谱多了,考虑得极周到。”遂把韩氏族人点兵之事详细告知。
张吉皱眉说:“难怪韩擒虎在世时不肯重用自家兄弟。韩擒豹兄弟年纪一大把,做事如此冲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韩家日落西山,颓势难挽。我进城时见护城河淤塞,城墙破败,没有城门,也没兵丁站岗。哪里还像军事要塞?若是我用兵,只需精悍骑兵二十余人,长途奔袭,趁夜就可直捣县衙,活捉县令,轻松拿下蒲类城。”
高仙草不悦,说:“你跟哥哥一样,张口闭口离不开行军打仗。蒲类没那么差,至少吊桥是全新的。”
张吉笑了,高仙草急忙补充:“你说的那些军事设施,韩氏宗主也想到了。只是他恪守礼数,尊重长辈意见而已。再说,韩擒豹屯兵于此,胡戎哪敢来犯?周边都是小国,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侵犯我大唐。”